起初是一个无名无姓的散修,不知道在哪里在听说应流扬的事迹,前来归顺。
那散修来时应流扬正带着言忱在荒屋的院子里晒太阳,听说来意后只摇了摇头,任凭那散修再说什么,也没搭话。
散修的声音大了,把言忱惊哭了,就被言袭赶了出去。
应流扬没什么心思成为谁的领导者,从前是想却没有能力,现在是有能力但不想。
人总是这样奇怪。
后来是一众被魇气入侵,无人来解,无奈背井离乡的的村民。
曾经从无埃剑宗侥幸活下来的弟子。
敬仰着言袭一心想跟着他修习剑诀的弟子。
……
来到府罗城的人越来越多。
应流扬没有接纳,也没有驱赶。
于是那些人在这座死城里住下来,像是荒地里生出的新芽,渐渐使府罗城有了人气。
应流扬明明没有做什么,可他的名声却越来越大,有越来越多的人来到府罗城。
渐渐的,所有人都称他为府罗之主,即便他从来没有管过这些人,这些事。
曾经的死城逐渐繁荣起来。
应流扬还是住在荒院,大多数时候都在陪言袭带小孩。
他很少思考太多,话也很少,日复一日,只有在看着言忱的时候眼里才有一点动容。
言忱就像初生的朝阳,他是那样弱小可爱,又与自己长得极其相似,像是把剩余的热情全都寄托在这个新生的生命上,应流扬变得更加沉默。
某夜应流扬哄好言忱,回到自己屋中睡下。
不多时,屋外传来细微的动静。
应流扬侧过眼,看见言袭站在屋外。
月光像一捧轻柔的纱罩在言袭的白发上,使他看起来更加神性。
言袭逆着光,一步一步走进屋里。
他说:“应流扬,你还要这样到什么时候?”
这样?
什么样?
应流扬合上眼,神色有些倦怠。
他只是骤然失去了眼前的目标,而唯一的目标在三年后。
应流扬无所谓生死,所以他也不打算练剑。
见应流扬没有回话,言袭那张清冷如月的脸上出现了类似愤怒的情绪,他几步走到床榻前,垂眼望着应流扬,狭长的眼下压着深深的阴影,使他看起来格外阴沉。
应流扬闭上眼,没再看他。
他只是觉得,现在无论说什么言袭都会不高兴,那不如不说话。
言袭低念了一句,似乎是言诀,很快应流扬的眼前更暗了几分。
言袭封了他的视觉。
应流扬掀开眼帘,琥珀色的眼瞳里比以往还要无神。
他眨了眨眼,想要开口,发现被言袭噤了声。
言袭的言诀对他来说并没什么作用,只要他想很快就能解开,所以应流扬并不慌张,反而觉得这样更好入睡。
他已经很久没有睡个好觉了,午夜梦回都是谢人间的最后一句话。
“我把我舍弃的这一身累赘都给你。”
“我要去找他了。”
如果谢人间要去找他,那为什么不在鬼界等他呢?
应流扬想不明白。
又好像想明白了。
胡思乱想间,应流扬觉得身上一重。
言袭覆了上来。
微热的唇印在他的唇上,这使应流扬想起之前在冷峰时遭遇的事。
言袭的动作并不让他抗拒,他甚至有些放松。
他觉得也许需要一点刺激,才能让自己不再做那样的梦。
于是他放任言袭的动作。
只是没想到言袭会主动……
应流扬只觉得自己被欲望牵扯着不断下坠,像是踏入鬼界时失重的感觉,只是这一次耳边格外安静。
在快要坠到底端时,理智拉了应流扬一把,他骤然解开了言诀,睁开了眼。
他看见了。
他看见白发覆下层层叠叠的纹路长在白瓷一样的肌肤上。
他看见属于剑修完美的身体上有一道剑伤一样的疤痕。
这些都是言忱存在的证据。
像是风吹麦浪一样,随着身体的耸动,朝着应流扬奔袭而来。
言袭不该受这样的苦。
他不能再……
“你……”应流扬的声音低哑,仿佛在竭力克制着什么,额上渗着薄汗,“会不会?”
“不会。”言袭的声音清醒冷冽,他说:“我没有喝药。”
于是应流扬放松下来。
这使他感觉到自己还是人,还在这世间,所以才能感觉到欢愉的快乐。
“我以前真的很讨厌你。”应流扬说:“你处处和我作对,又总是告状。”
“若不是当你是未来的宗主。”言袭的声音带着一点慵懒的哑,“怎么会管这么多?”
应流扬心中一涩。
原来言袭是把他当做宗主的,他一直以为言袭瞧不上他,也不认为他能做好宗主。
“你……生言忱的时候,痛不痛?”
“痛。”言袭毫不犹豫。
应流扬沉默了许久,不知说什么好。
这是言袭抱着言忱来找他后第一次,二人这样有这么长久的对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