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同掌管着这片大陆的秩序代表心照不宣的默契和制约。很多人说明很多想法,很多方向,大家想的做的都不一样,只能靠来回不断的拉扯维持。
所以留有选择的空间。
“而我选择出了一剑。”
宿饮月再次很深刻明白谢积光的意思。
这一剑接不过,就成剑下亡魂,学艺不精与人无尤。
接得过,就吹夜风趁夜色心平气和好声好气,顺便再卖一手的雇主。
这也是大陆秩序中重要的组成一环。
他转过这些念头,轻轻问道:“阴阳两界号称拿钱买命,谁的单子都敢接,那么也接四门三家那些人的吗?”
宿大小姐也是四门三家的人。
且是其中尤为任性的一个。
谢积光略微意外地发现这位声名满天下的宿大小姐,神采骄人,那是种不知所以不惧的意味,像刚落下的霜雪,未打磨的冰玉,没开刃的剑锋。
或许宿大小姐的脾气来由,并非无迹可寻。
因为旁人对她,难免会更宽容。
他也耐心地回答说:“要看谁下的单吗,买谁的命。”
就比如说不太会有人下宿饮月的单,就算有,阴阳两界也不太会接。
这位典型属于修为不高用处不大麻烦不小的类型,谁沾谁烫手。
谢积光想着,倒是自顾自笑出来,兴致颇高地加了一句:“只是常规的规矩。”
而规矩,就是用来打破的。
宿饮月想起那名叫金缕衣的甜香。
劝君惜取少年时。
剑门首徒,前路一片坦荡光明,风光瞩目只会比原主更甚,到顾盏口中的叛门……再到今日蛰伏在暗处的界主,当真就听从四门三家的号令?
还有顾盏,顾家灭门的原委,北域过往,前来南洲的动机——
他看不透他们,不知道他们的前尘与未来,所有的了解仅限于奶花在天山碎冰谷翻滚间隙吐露的几个人名和只言片语。
所以宿饮月问得更加直截了当:“我想顾盏的修为,不会比那几家中的高层差很多。”
阴阳两界不是傲慢的南洲世家,与顾盏隔着中洲的东儒道,西释剑,不会自矜身份地仍把顾盏当作顾家弃子。
可是向熹还是接了原主的单子,谢积光还是亲身前来出了那一剑。
圆月高挂,分照两端城池与山林,他们这边月光斑斑驳驳洒落,映衬之间,显得谢积光眸色有片刻奇异的透彻与悲悯:“宿大小姐,你们后面的是家,是门。他后面的,是人。”
四门三家枝繁叶茂,根基牢牢扎在这片大陆底下,从上到下的人,如同密密麻麻的经络血脉牢牢抓住这片土地。
“顾盏孤家寡人。”
宿饮月说,他仿佛没有顾忌,也不怕惹怒顾盏:“所以他们会希望你杀了他,你也不怕你的试探招致后续的祸端。”
就像他前面向顾盏说的那样,顾盏有太多事要去顾及,有太多仇家要去算账。
这并不算什么。
宿饮月依然不清楚顾盏与谢积光的过往将来,确切地说,他不清楚这个世界所有人的命运。
但此时此刻,他的思绪变得很澄明,很清晰,宿饮月清楚他要怎么做,他应该这样做,所以也很坚决。
揭过买.凶.杀.人,爽快退婚,顾盏不是个很坏的人。
宿饮月希望过,如果谢积光是出于私怨来找顾盏,能打就快点打,他可以帮忙做个见证人。
然而宿饮月缓缓合拢一直在剑柄上的五指,瀚海长风摩擦过剑鞘,他抽出剑:“现在加我一个,这句话对谁都有效。”
宿大小姐变化无常。
买.凶.杀.人的是她,这会抽剑站在顾盏一边的是她;号称退婚后保留一切未婚夫待遇的是她,不退婚就要继续买.凶的也是她…说每句话的姿态都极漂亮,都像在讲真话,却永远也不知道哪句是真话。
顾盏在心中轻嗤,觉得有些好笑。
谢积光抬眉,打照面时的颓废神色一扫而空,真是俊,不是那种刻板的英俊或者清秀,是打马过市招摇的韶秀,兴致盎然:“我记得下单想要杀的顾盏的,也是宿大小姐。这话是宿大小姐自己说,还是宿家说?”
这两个问题,都很尖锐。
宿饮月又不能坦白直言自己一小时前还在打竞技场,见了他们俨然像见凌雪阁,满脑子只有回去睡觉。
实不相瞒,他也思考过会不会把宿家拉下水的问题,
于是宿饮月上前一步,顾盏手中未出鞘的剑也换个位置方便护人,他听见宿饮月认真地建议谢积光:“要不你去问问我爹?”
把原主男扮女装的是宿朝鸣,订下婚约的是宿朝鸣,不让退婚的也是宿朝鸣。
关他宿饮月什么事?
要是可以,宿饮月也想去问问他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