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玉环本也不该轻易露面,可有些人她还需要凭借藏在深处的记忆来分辨,甚至记忆也未必可靠,言语问询是少不了的,且她也不用隐藏身份,本来就没几人知道。
毕竟七年过去了,谁能想到当初那个梨园曲部和舞部第一部的杨玉娘会在这样一间不起眼的茅草屋里,而且梨园竞争很激烈,更新换代也很快,当年的老人大部分都已经出宫,认识她的人真的寥寥无几。
包括又一坊也是,但因为身份的特殊性,最低两级的人员流动性大,再往上除非重大事故,否则也是不能退出,不过总体上还是加入的比离开的多。
“咱们就这么把韦夫人的人安排进自己的队伍,她会不会觉得我们是在监视,不信任她啊?”卢栀到底更年轻一点,也不像玉环一样经历了两世,哪怕见识过世间的黑暗面,却在利益与权势的交锋中还显得稚嫩,许多事情也是一是一,二是二,天生就不是做政客的料,还好没有跟随先人的步伐,按部就班地入仕,否则早就被吃得骨头渣都不剩。
陈舟对这个认识多年又引为知己的弟弟很关爱,这么多年从来没有变过,更不会因为他偶尔的发言太天真而觉得麻烦:“她知道我们会监视,也默许了这种行为,甚至还很乐意,想要通过这次合作了解我们内部的消息。”
“她也知道我们知道她知道。”玉环快速接上,这话虽然绕口,可对卢栀还是很好理解。
玉环趁今日的事情告一段落,索性继续道:“而且韦夫人这人,喜欢耍明牌,不论是当年直接把先帝的事情告诉我们,还把那画卷给我们看,又或者后来直接和李隆基谈判的时候卖了我们,不怕我们知道,桩桩件件都行得光明正大,可比喜欢玩儿阴的人还难对付。”
这话简直就差没有把康苏儿和音娘的大名报上来了,但在座几位都深表认同。他们确实在音娘那里吃过不止一次亏,但对方的目的其实一直都很明确,摆明了和李隆基有仇,要搅混水,可韦青儿的每一步举动看似在情理之中,却又在意料之外,而且即便把所有事情都摆上台面,也很难看清其内心真正的想法。
几人边说边往外走,却在茅屋外看到了刚才谈论的对象之一。
“韦夫人。”陈舟率先打招呼,似乎一点都不意外。
玉环和卢栀才是真的被吓了一跳,还没开口抱怨,就反被韦青儿将了一军:“看来你们的本事还不到家,连外面有人都不知道。”
下意识想反驳的二人想想还是闭了嘴,人家说的也是实话,又一坊级别稍微高一点的影都身怀绝技,而反应能力和对环境的监察已经是最基本的了,他们也受过一定训练,可多年隐世而居,自然不如常年在外走动的人,现在被人这么直白地指出来,也没什么好不服气。
“不过,我还是很喜欢你对我有这样高的认识和评价。”韦青儿笑着看向玉环,还冲她招招手。
玉环抬头环顾四周,这里其实不算是偏僻,有不少百姓居住,但后面又有片树林,可以说是闹中取静。现在天色已晚,城里注定是赶不回去,他们当然有歇脚的地方,现在却因为韦夫人的到来而不得不另做打算。
“韦夫人要去我们那里坐一坐吗,这里到底不是说话的地方,也不能把那些百姓驱赶走不是吗?”她上前,自然地挽起韦青儿的手,却没有下一步动作,也没说他们的根据地在哪个方向。
韦青儿拍拍她的手背,目光和神色都慈祥无比,声音也很温和,就像每一位看着自己孙女的祖母一样:“你的心不诚,否则就该带路了。让他们跟着就行。”
玉环回头看了一眼,为韦夫人这种随意的态度感到莫名,却也只能点头示意他们跟上,既然自己的想法已经被人看破,那就见招拆招,反正如今也算是联盟,对方总不会坑害他们。
抱着这种无所畏惧的心理,玉环跟着韦青儿来到了洛阳城外一座废弃的宅子。
这座宅子的位置很隐蔽,被另一座小山头挡住,又连着洛水,不远处还有另一座更大的宅院,也闲置了,只有老仆和农户负责打理。
“这是故人的别院。”韦青儿见他们以为这里就是那位“九娘”的住处,便揭开匾额上的绸布:
裴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