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妃看在眼里,却只装作不知道,还是温柔端庄地冲李隆基笑,仿佛他是她的全世界,也只有站在她身后的陈舟知道她侧头低垂时那一眼的冷漠,还有她袖中右手不小心伸出时掌心的指甲印。
陈舟和玉环他们都相信惠妃早就断了对李隆基的情爱,但要让一个之前深爱了二十年的女人去面对作为替身这一事实,还是过于残忍。
惠妃有家族和子女作为支撑和依靠,没必要和李隆基闹得不欢而散,反而最应该和玉环说的那样,谋来后位和太子位,最好是能一步到位,直接做太后。
但武惠妃终归还是舍不得,也不敢杀了李三郎,而玉环则认为报复李隆基,只是杀了未免太轻松。
两个女人在这件事上默契地达成一致,甚至不需要再过多赘述理由。
“既然是先帝的画作,那更应该放在宫中珍藏,也方便匠人按照这幅图来修复原画。忠王,你可有意见哪?”李隆基冲儿子和蔼地一笑,却让李亨脖子上的青筋忍不住抽动了一下。
“但凭父皇做主,孩儿愿献上此图以示清白。”
李隆基并不吃这一套,却也没有为难乖顺的忠王,挥手就让后者退下,似乎想要揭过此事。
这才是让玉环最不能接受的,她费尽心思,好不容易把忠王推到日光之下,可不能因为李隆基的心软而直接放过。
当然,除了她,惠妃也是这样想的:“三郎,何不问问亨儿是在哪里得到这幅画,若是还有先帝其余的作品,也好一并收回来,流落在外不是给外人糟蹋吗?”
康苏儿突然道:“父皇,媳妇之前确实不清楚府上有此图,毕竟那时媳妇虽然已在王府居住,却未曾成亲,书房重地也不便踏入,可既然是阿翁在府上搜出,那我们也只有认了,如果像玉娘所言,父皇要找的就是此人,那有了画像便方便多了。”
康苏儿三言两语不仅替自己叫屈,还试图把忠王摘出来,又利用玉环之前话里的漏洞踩了一脚,但最重要的是她没有穷追猛打,反而绕回了李隆基的心事上,让玉环他们难以反击,更让李隆基的心思转到了巫术和招魂上。
“若是九娘没有死,是不是也招不到魂魄?”玉环索性破罐子破摔,她要拉忠王下水,便不可避免和康苏儿对上,不过反正她们之前也谈不上什么友谊,一个个都是心怀不轨,装模作样。
就当她从前怜惜对方不能拥有独属于自己的名字,被迫肩负起圣女的使命,同病相怜到无法选择自己的命运走向,连感情都不能直面,这一切都喂了狗吧!
“你知道多少?”李隆基看向玉环,他身侧的武惠妃,甚至陈舟都让她不要冲动。
但玉环到底不愧是和卢栀同月同日生的人,性子里都有相似的一面,有些时候冲动而不计后果,即使她比卢栀多活几十年,骨子里的东西也很难改变。
“奴知道多少,忠王就知道多少。之前为了元日的舞蹈,忠王所挑选的人中最出挑的那位常与他交谈,却总是避着人,如果不是我偶然听见,也不会知道这个名字,更不会知道那位娘子来自蜃楼。”玉环知道李隆基不会轻易对音娘和蜃楼出手,而且音娘和韦夫人也不是没有卖过她,利用起来便毫无负担。
况且她能把蜃楼说出来,李亨就是再有十张嘴都辨不清楚。
李隆基喜欢听话的,乖巧的,孝顺的,好掌控的儿子,而不是一个会联合外人去窥探自己父亲和祖父隐私的儿子,谁做的更好,李隆基的目光就会多停留一会儿在那个人身上。
玉环很清楚这一点,就像她逐渐明白了安禄山是怎么装乖卖傻引得李隆基开怀一样。过于锋芒毕露,和过于受人爱戴推崇的皇子都不行,表里不一,私下与人勾结的皇子更不行。
哪怕不论是蜃楼还是仙实楼,其实都不算外人,无一不和皇权沾亲带故,但作为皇帝的李隆基都无法忍受。
废太子毕竟是太子,以后都会知道,但忠王目前还只是忠王,这样急不可耐去接触不该接触的人,就是罪大恶极了。
这也是为什么不管是武惠妃还是玉环,都没有让李琩参与进来,而是让他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至少在他这些碍眼的兄长没有解决之前,贸然入局,很可能两败俱伤。
“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忠王。”李隆基的声音疲惫而不耐。
“我无话可说,父皇,但凭圣裁。”李亨一副不卑不亢、问心无愧的模样把玉环恶心得不行。
“那就在忠王府闭门思过,什么时候想清楚了什么时候出来。”李隆基看多了这种戏码,挥手就让人出去,眼睛都不眨一下。
就在玉环以为一切结束的时候,又听到他喊自己的名字:“玉环,过来。”
她抬眼,发现室内只剩下她与李隆基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