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惠妃可以说是跟着忠王前后脚到,这全靠李林甫安插的人手,甚至康苏儿也没有被落下。不过李隆基并没有让忠王夫妇进来,而是安排他们等在外间。
玉环看着进进出出的人,心如止水,早就没什么话好讲了。
小小一间舞室,竟然一日之间来了这么多的大人物,简直是蓬荜生辉,这还不包括在门外蹲守,生怕她出事的卢栀,以及看热闹不嫌事大,又对音娘耿耿于怀的逍遥客。
至于陈舟,是被惠妃带进来的,说要禀明圣上给宫中净化驱邪祟。
好在音娘和韦青儿这两尊大神不在,否则局面好不好看她不知道,李隆基的脸色一定更差上十倍!
画卷与图册都被李彭年小心地收了起来,锁在特制的盒子里。临时搬来的案台上堆放着许多字画,其中一幅被打开。这些应该就是废太子李瑛府中搜出来的东西。
“彭卿,你来看,玉娘也来。”李隆基还是没把她忘记,她也只好顶着所有人复杂的眼神上前行礼,然后看向案上的单幅画卷。
不论是笔触还是技法,都无疑是先帝李旦的亲笔,而画上的内容,正是他们刚才一起品鉴过的飞天玄女舞原稿中缺失的那张。
见他们二人点头,李隆基又叫了惠妃,让后者坐在自己身边,一起欣赏由“玄真道人”所作的《玄女反弹琵琶图》。
“这个琵琶不是……”惠妃睁大了眼睛,看看李隆基又看看玉环,甚至略一张望,便看到了躺在另一张案几上的凤引琵琶。
李隆基揽着武仙真,笑容中带有一些不易察觉的尴尬,想要弥补一般快速接话道:“对,正是爱妃你从前那把五弦相思木双凤琵琶,就是‘凤引’,你常弹给我听,对吗?”
这样仔细又认真的描述,让武惠妃很高兴,也许是想到了从前二人琴瑟和鸣的时光,脸上都透着粉,靠在李隆基肩头,声音都更婉转动人:“是,原来三郎还记得,你说过最喜欢我弹琵琶的样子,可惜这些年没什么机会,不能给三郎再演奏一曲。”
玉环低着头,忍得非常辛苦,好悬没冲李隆基翻两个大白眼,因此也没注意到李隆基让人把忠王和康苏儿叫进来候着。
她明知道主座上两个人根本没把对方当成心尖儿上的那个,还要看着他们互相飙演技而不能点破,心里有多苦只有她自己明白。
惠妃不说后面那句还好,真想弹琴有的是时间和机会,还不是根本不想再取悦李隆基。
哪个女人在朝堂内外获得足够的支持和权力后,还想着曲意逢迎,媚上承宠呢?即使惠妃之前确实爱惨了李隆基,但人家也不是没脑子的蠢货,尤其有了武氏一族的支持,和寿王李琩这么得宠的儿子后,想要更进一步的心远大于早年想住进李隆基心里。
何况武惠妃还知道了自己极有可能是某位的替身,再把李隆基当成此生挚爱,也对不起骨子里流着的武氏的血。
也就是惠妃演技好,还能把李隆基哄得心花怒放,要玉环来,估计都坚持不到今天,不是她死于刺杀失败,就是老匹夫被她捅个对穿。
也难怪武惠妃能让李隆基力排众议,不止一次想要立为皇后,甚至不在意人家姓武!哪怕上辈子是没能如愿,此生在玉环的干预下,也已经顺利享有副后之尊,再有半步便可成为全大唐最尊贵的女人。
当然,不止玉环和武惠妃,殿外几人也知道她们的目的不止于此,让李琩登上皇位才是所有人共同的追求。
除了不明所以的李彭年,坚持守着李隆基的高力士,在场的人自然而然分为两派。
一方拥立忠王李亨,但康苏儿的心思谁也不好说破,不如说是借着太子或未来皇帝的身份抬高自己和突厥的地位,毕竟康苏儿想要的是不靠“唐苏合思”之名掌控突厥,甚至还要更进一步。
另一方认准寿王李琩,还要把其母推到皇后的位置上,不论这两个哪个先达成,另一个也就不在话下,可以说除非武惠妃死得早,不然寿王绝对是最能威胁到李亨的那个,皇后之子继位,不能更名正言顺了。
而玉环之前的所有努力,都是为了让武惠妃不至于早亡,不至于牵扯进废太子谋逆的案子中而污了名誉。
到目前为止,一切都很顺利,甚至李林甫的到来让他们对付李亨也更顺手了。
李隆基即使知道双方的争斗,也完全想不到玉环和卢栀他们也牵涉其中,但今日他要审的和立储没有直接关系。
“亨儿,你认识这幅画吗?”李隆基和颜悦色地把李亨叫上前。
李亨端详片刻后摇头。
李隆基又问:“那你看看这落款,认识这位‘玄真道人’吗?”他一面说,一面盯着李亨,往日对其慈和的表情都变得耐人寻味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