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是一场占据了绝对优势,赢面非常大的赌局。
甚至就算他赌输了也不会有什么损失,只要寿王不和李瑛一样脑子犯浑私铸兵甲,他依然能当他的相国。
在这方面,李林甫会比玉环更迫切,玉环还能等着慢慢复仇,一年不成就两年、十年,而李林甫可等不及,他需要站在一个更高的位置,需要有更多的同盟,需要更多的话语权,剔除一切政敌可能带来的威胁。
他和武惠妃是互利互惠,而在惠妃看来,也会比玉环等人更值得托付。
等李林甫红光满面地离去,惠妃才冲玉环招招手:“来,到我身边来。”
玉环迟疑了一下,才三两步上前,坐在武惠妃脚边的矮凳上,惠妃看了看她,没有说话,也没有和过去那样拉着她同坐。
她没有多说一句,更没有胡乱揣测,只是安静地等着惠妃开口。
“你之前说是为了自己的命运,为了一些看不见摸不着的……结果,选择了与我还有寿王站在一起,我一度是很相信,但是你也是人,人就一定有欲望,有所求,事到如今,我还是希望你能和我说实话,再离奇再可怕我都能接受。”
惠妃的声音很平静,既没有暗自施压,也没有绵里藏针,只是把心中一直以来的不安和疑惑问了出来。
玉环早就料到会有这一日,尤其是寿王和惠妃的地位水涨船高之后,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就要面对,让她有一瞬间的恍惚,但很快就安定了下来。
她冲惠妃行了一礼,笑道:“我从来没有骗您,不论是陈道长那边,或者是太史局的人,都曾说过我的命格有异,原本该落在皇室,如今却因为我的选择而被迷雾笼罩,看不清来处,辨不清去向,而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又或者未来,我都不会背叛你和寿王殿下,或者说,我不会背叛我的选择。”
“你的选择,为什么?李亨和李瑛都不差,哪怕琩儿是我最疼爱的孩子,可你如果选了他们,会更加轻松。”惠妃并没有松口,反而步步紧逼。
玉环听了又忍不住摇头轻笑:“就像唐苏合思所言,她与废太子有私仇,涉及了国仇家恨,我也一样,我和李亨有仇,如果我说是上辈子的恩怨,你会信吗?”她说完就死死盯着惠妃的眼睛,想要看看对方作何反应。
要是对方根本不相信前世今生之说,那她也没有必要再说了,索性找些其他理由搪塞过去得了。
可惠妃到底是见过大世面的人,哪怕听了这种荒诞无稽的话,也没有露出鄙夷不屑,或者质疑嫌恶,仍旧静静地坐着,嘴角有几不可查的弧度。
“其实你在意的也不是我信或不信,不是吗?不过一定要说的话,我不信,”惠妃直截了当,甚至没有给玉环反应的时间,又说,“其实与你无关,因为不管是鬼神之说,还是转世轮回,我自己都是不相信,但在这个位置上,有时候不得不装作相信。”
玉环被说懵了,她忍不住张着嘴,呆呆地看着武惠妃的脸,直到被对方捧住了手才回过神:“可你不是还让陈道长,额,还有唐苏合思的巫术……”
她说不下去了,皱眉抿唇,双手下意识攥拳,却握住了惠妃的手,温暖柔软的触感让她瞬间清醒过来,神色黯然道:“我以为我们是帮到你了的,没想到你并不相信。”
“不,我没有否认你们帮了我和琩儿,这是事实,我不相信的只是所谓既定的命运,这么说吧,就是我只相信我自己所见所闻,而非虚无缥缈。”
“因为我的命运只能完全掌握在我自己手上。”
玉环看着惠妃,看着这个比自己大了二十岁的女子,她是直到死亡,甚至重生之后才醒悟过来,而对方呢,对方又是什么时候明白的呢?
惠妃前世今生对废太子的阴谋阳谋,是否就是对既定命运的反抗?
她想的其实与对方一致,只是她不敢不信命运的安排,否则李隆基为什么一直不肯放过她,这和命中自带的诅咒恐怕也没什么区别。
“我也想完全掌握自己的命运。”
这一刻,玉环无比清晰地听见了自己的声音。其实她不止一次这样想,可许多时候都更像是被动去做某件事,不论对李琩、李瑛,还是现在的李亨和康苏儿。
也许,她该更为主动,就像她曾主动与卢栀相爱一样。
跨出这一步并不难,从产生了这个念头起,从她在惠妃的话里感受到力量后,一切就都不一样了。
“我有所求,惠妃,等到那一日,我希望能和阿栀浪迹天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