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陈舟那里与康苏儿相顾无言的局面,玉环这边就显得温馨许多。
至少武惠妃对他们的到来表现得格外开心。
“看到你们没事我也能安心。”武仙真拉着玉环坐在自己旁边,又屏退了宫人,只留下一个心腹在门口守着。
“多谢你惦记,听说你病了,我们就立刻求了陛下过来看望。”卢栀上下打量武惠妃,确认她神色无碍,这才真的把心放在肚子里了。
倒是玉环一直没说话,要不是看她从刚一见面就盯着武惠妃,眼睛眨都不眨,一副紧张的模样,谁都会觉得是她目无尊长。
“我知道你想见我,所以称病后就同三郎说了,脚程倒是快,本以为还要个两日,想不到是暗卫把你们送来的。”武惠妃笑着摇头,摸了摸玉环的鬓角,沾了满手的汗水。
对上惠妃担忧的目光,玉环总算平复了内心,声音仍有些沙哑:“惠妃,我还以为你真的病倒了,吓了我一跳,十八郎他知道实情吗?”
惠妃摇头,虽然觉得对不起儿子,可是为了不露破绽,没人告诉李琩他母妃生病的真相。
寿王,到底还是藏不住事。
“也好,否则还要担心他演得不像,但你没让他和公主入宫吗?”
“他们昨夜才走,我怕待久了给看出破绽,”惠妃握着玉环的手,还是没忍住问,“你手心都是凉的,还冒一头汗,比琩儿都夸张。”
玉环也不打算隐瞒,实话实说:“陛下的诏令下得突然,恐怕没人能猜中,我又听说你病了,担心是被李庶人……吓到。”
尤其是知道血乐宴的猩猩血饮能通鬼神,而突厥也有招魂术后,她是真的担心过惠妃会不会被李瑛他们找上,偏偏陈舟此刻还在九洲池不能过来。
“放心,那些东西伤害不到我,就算要被吓,也不该是被瑛儿他们吓到。”惠妃说着说着语气就冷了下来。
到底是要面对玉环一直不肯直言的问题。
不会被前废太子吓到,那就只剩李隆基了。
只是玉环没有想到武惠妃会承认得这么痛快,语气里也丝毫没有对陛下的敬畏之情,但这又与帝妃之前的相处模式不一样,至少她确实感觉到有什么在慢慢改变。
“谁能想到,虎毒尚且不食子,他却能一日杀三子,”惠妃情绪有些起伏,面上看着不显,却把玉环的手抓疼了,“我一直以为赵丽妃在他心中还是比较特别的,就像活人比不过死人,人死后剩下的回忆都是美好的,没想到,他把她的儿子、儿媳一大家子都杀了,就剩下几个小的被囚禁在掖庭。”
掖庭,阿满。
玉环的脑海里浮现出那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孩,还没过六岁的生日,却一夜之间失了父母。听说,废太子死前还紧紧握着太子妃的手,他们是一道赴死的。
除了李隆基派去的暗卫和又一坊暗中布置的人,知道的人很少很少,也没有人相信看起来就貌合神离的废太子夫妇,竟然到死也没有松开彼此的手。
就连玉环这种在太子府生活了一段时日的人都没有看出来,何况本就不了解他们的人。
“我其实是被吓到了,绝不是太子,他们一对贤伉俪,就算李瑛要找我的茬,还有薛氏阻拦呢,而且我又没参与血乐宴,也没喝过那种奇怪的酒,看不见的没什么值得我怕。”惠妃总算放下了玉环的手,可她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没有注意到上面的红痕。
玉环自然不会怪惠妃,谁会忍心责怪一个被枕边人、意中人所作所为吓到的可怜人呢!
连骨肉至亲都可直接杀死的人,难道会顾惜一个女人吗?
感情浓时,她是他的挚爱,是几次三番要许诺后位的人,可若是有一朝,红颜已老恩不再,新人替旧人,她又能是什么,还剩什么。
武仙真怕的是她心心念念爱着的三郎,她更怕的是未来终有一日会直面自己的结局。
如果哪一天自己惹得李隆基不快,是不是也会落得身死族灭的下场,那她的琩儿又要如何自处,会不会也被牵连。
再多甜言蜜语、海誓山盟,甚至身份地位,只要是李隆基给的,他都能收回,眨眼间便可化作齑粉,消散在大唐的烟波浩渺中,除了史官寥寥几笔,什么也不剩。
哪怕太子的死是武仙真早就料到的事情,可真正发生的时候,她还是会怕啊!
毕竟就算不圈禁太子,也没必要即刻处死,还是三王一道处死,实在过于心狠手辣,比他的祖母,那位则天女皇还要狠厉。
朝野上下谁不为之胆寒,即使是废太子的政敌,也只能摸着自己的脑袋说一句“幸好”。
幸好死的不是自己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