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元二十五年,七月,李隆基将太子李瑛并李瑶、李琚三人贬为庶人,关押在各自的府邸,并于十五日后赐死。
罪名有十条,除了私铸兵甲,豢养死士,意图逼宫,其他很多条都像是为了凑数而罗列,证明太子确实有二心。
尤其是那条“妖言魅众,以邪术滋扰、勾结臣子”,这更像是在借太子的不臣去警告蜃楼,把血乐宴的罪过都安在了太子的头上。
即使玉环早有预料,也没想到李隆基比前世狠上了十倍。
算起来李瑛比上一世晚死了三个月有余,而此次他的死和惠妃毫无瓜葛,至少在所有人眼中,惠妃都是不知情。
没有了这层关系,为武惠妃续命的成功率又大大提升了。
玉环是这样想的,可当陈舟递给她又一坊的密报,说武惠妃病倒的时候,她还是头晕目眩,差点摔倒。
“为什么,为什么会生病,这次明明和她没有关系,太子是在自己府内被陛下的人抓个现行,为什么,难道真的没法改变命运吗?”玉环拿纸条的手都在抖,她好怕自己的努力就是一场笑话。
太子是不得不死的,可是惠妃怎么还会病呢,明明都是她和康苏儿一力促成,就是害怕也该是她们害怕。难道所有人都必须要走一模一样的路,付出更惨痛的代价都不行吗?
“你在说什么呢,玉儿,什么命运,我怎么听不明白,行止兄,是你和她说了什么关于惠妃的命格吗?”卢栀抓着玉环的手想让她冷静下来,却没什么用。
陈舟给玉环倒了一杯茶,好言相劝道:“我保证惠妃会没事的,事情没你想的那么糟。”
玉环猛地扑上去,抓住陈舟的手,力道之大把凭几都撞倒,茶盏也碎了一地,她说:“你都知道了,知道了我的……对不对,惠妃真的会没事吗?她不是病了吗?”
“不该知道的事情我不知道,除非你愿意说。你难道不愿意相信我的信誉吗,惠妃的病只是一时,其实没有那么重,是为了掩人耳目,但我还没来得及说完,你就这样了。”陈舟的话让玉环啼笑皆非,可确实让她冷静了下来。
“引蛇出洞。”陈舟做了口型,又用沉静的目光凝视着她,示意她不要轻举妄动。
看来他们之前放出的饵确实吸引到了鱼儿,那个藏在暗处的人也在观察他们。
玉环的头皮发麻,有一道激流从头皮传递到右臂,直至小拇指,让她右半个身子都麻了一下,瞬间冷静了下来。
她想抬头去看四周,又因为陈舟的表情收住了动作,那一瞬间只觉得有无数道目光从四面八方而来,把她紧紧困在原地。
“我想见惠妃。”她的声音发涩,喉头发紧,嗓子像被钝刀子磨一样的痛,吐字都困难。
陈舟点了头,至于说了什么,她已经听不清了,也没有精力去分辨他的口型。她好像又一次回到了死后,那种空荡荡飘浮着的感受,她实在不想再完整地经历一次。
好在卢栀没有放开她,把她从虚空中拽下,重新挤入这具躯壳,让她有了重新喘息的机会。
他不停拍着她的背,一遍又一遍地小声呼唤她的名字。
这是她在此间的咒。
康苏儿曾说,名字是连接阴阳两界的线,是最短最快速的咒,能帮助游离的灵魂获得意识。
或许她就是在李琩一声又一声的“玉环”中,获得了再生的机会,重回他们初遇的这一年。
只是这次重击来得突然,却也不再需要寿王,有卢栀足矣。
“你需要先好好休息,我会想办法带你过去,不论用什么方法。”她在脱力前的最后一刻,听到卢栀这样在耳边说。
也不知道他究竟是怎么说服了李隆基,竟然让陛下同意派暗卫护送他们二人去大明宫见武惠妃,只是陈舟和逍遥客还留在九洲池,对外也宣称玉环在此养病。
分别之际,陈舟把又一坊用以联络的烟火留给他们,以备不时之需,至于更多的,还需要见机行事。
“李龟年他们会随时传递消息给我,保证自己的安全。”陈舟如是叮嘱。
这也是他们的一次豪赌,就赌暗中与康苏儿勾结的那人一定会跟着玉环回长安。
可谁也没想到,在玉环等人走后没多久,康苏儿竟然又找上来了,还带着安禄山,美其名曰来看望生病的玉环。
逍遥客拦在门口,阴阳怪气道:“这么快就得了消息,赶过来确认呢!我想玉妹妹现在恐怕不是很方便见你。”
康苏儿皱眉问:“怎么,难道是不能见人的病啊,还是会传染?”
逍遥客作无辜状,点点头:“对啊,专门就是传染你的,反正她是不会见你的,请回吧,带着你的大侄子一起,别污染了空气。”
“你!”安禄山捏拳,反倒是康苏儿拦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