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康苏儿奉口谕离开后很长一段时间,玉环都没有从对方的话里缓过神来,偏偏安禄山还在这里。
就是非常地碍眼。
她有心想让对方离开,可是几番暗示下,安禄山都表现得好像听不懂中原话一样,如果不是知道他早就在中原生活了几十年,以及前世那样哗众取宠的小丑模样,她可能还真被他高超的演技给骗了。
所以也不能全怪李隆基识人不清,而是对手在这方面太过强大,差点把她都骗了过去。
“不知道安节度使在此还有什么事要吩咐奴?”玉环让那几个小丫头退下,自己端了杯茶,恨不得把“端茶送客”四个大字写在脸上。
安禄山还是不动如山,甚至颇有闲情逸致地也拿起茶来吃,还一口一个吃起她这里的点心。
玉环气得牙痒痒,又不能翻脸,可她没安禄山那么会装,难免语气不好,谁想对面那人还是当听不出来一样,这样的涵养和脸皮,确实能做成常人不能做之事。
“确实有一事,特来告诉玉娘。”安禄山总算说点有用的话。
她喝茶的手一顿,勉力勾起嘴角,心里却并没有觉得对方能说出一些她都不知道的话:“请讲。”
“太子这次确实要垮了。”
还没说完,他就见玉环脸上一副“还用你说”的表情,可嘴里说出来的话却是:“在宫中非议太子,你是嫌命太长。”
这样不留情面的脸上一套,嘴里一套,把安禄山给看乐了,盯着玉环的眼神更是不加收敛,让她很不爽,借着喝茶的举动的狠狠翻了好几个白眼。
“玉娘有所不知,陛下最在意的事情还是惠妃的舞蹈,”眼见玉环丝毫不给好脸色,甚至很不以为意,他又补充道,“我估计他会希望让你来跳,说不定还会安排叫李白来作诗。”
听到熟悉的名字,玉环惊讶地抬头,她根本不记得李白是什么时候入宫,又在与她见面之前做了些什么,但是一个为自己写过诗的男人,确实难以忘记。
即使是奉命行事,可那才华却是名副其实。
在安禄山说的那一瞬间,她是真的有点好奇如果让李太白来写自己跳飞天玄女舞的场景,会是怎么样。
但她很快就意识到不对劲,怎么看李隆基都不像是会主动在臣子面前提起这些事的人,起码现在的李隆基还不会这样直白。
“陛下是怎么说的?我看是你揣测过头了。”她敛下眼中莫名的情绪,淡淡道。
安禄山想了想,承认说:“这确实是我的提议,但是听陛下的意思,他应该会采纳,不过他的原话是说想要李白看‘真儿跳舞’,可不就是武仙真武惠妃吗?”
真儿,武仙真。
她记得李隆基确实这样叫过武惠妃,但是大多数都是惠妃在场,二人私语的时候。这样单独当着臣下的面直接叫,未免太离谱,太恶劣,太一言难尽了!
李隆基就算再不知廉耻,也不至于这样对武惠妃吧?
可想想自己的经历,她又不是很确定了,李隆基那个老不死的家伙说不准还真干得出这种事。
但是万一呢?万一这个“真儿”真的不是武惠妃,而是他们一直以来先入为主地理解错了呢?
“圣人后宫的女子有上万,你怎么知道这个真儿就一定是武惠妃,圣人怎么可能在臣子面前直呼爱妃的乳名?”玉环装得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把安禄山的话都怼了回去。
她说的是实情,不论是世家大族还是普通百姓,用“真”字给女儿取名很常见,不过宫中通常会避讳高位者的名讳,也会把太多名字重复的人另作区分,要么是加上所属宫殿的名称,所担任的职务,要么就是直接改了别的名字。
安禄山当然不知道这些,被玉环给说愣了一下,但他还是坚称那一定是惠妃:“除了惠妃,还有谁能让陛下那样惦记,你跳的舞倒是一绝,宫里没人能比得过你,可是你名字里也没有‘真’字啊,你可别糊弄我。”
被自己厌恶的人恭维,她实在笑不出来,而且她也想知道李隆基说的到底是谁。
一个以真为名的女人,还很会跳舞,能让李隆基记得肯定不会相貌平平。
玉环正这么想着,就听安禄山小声惊呼:“哦,我知道了,陛下有位妹妹,那位玉真公主,法号里也有‘真’这个字。”
这样的展开是玉环所料不及,李隆基怎么可能禽兽到和自己的亲妹妹乱/伦!
可他不照样把自己抢进宫,公公和儿媳在一起,放在哪朝哪代都很让人不耻。
她不喜欢听到这样的话,便恶声恶气让安禄山闭嘴,仿佛只要别人有了对李隆基在这方面的猜疑,最终就还是会把异样的眼神投在她身上一样。
哪怕她现在和李隆基没有任何关系,但前世留下来的阴影又岂是那么容易就完全抹去的。
但是安禄山的话确实也给她启发,加上李隆基一直在找人,说不定对方的名字里也有这个字。
一个流落江湖的会跳舞的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