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像被定格一样,整个太液亭鸦雀无声,所有人的目光都汇集在杨玉环身上,尤其是李隆基,那样紧紧地锁住了她,让她动弹不得,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奴该死,望陛下恕罪。”玉环没有办法,只能行礼请罪,她的脑子好像被康苏儿是安禄山小姨这件事糊住了,根本转不动。
“那你说说,你犯了什么错?”李隆基的声音里甚至带着点笑意,可她并不会因此而懈怠,现在的李隆基可没有老年版的他好糊弄。
正值盛年的李隆基,不仅仅是天子一怒,浮尸百万,他连亲生儿子都可以随便杀,可怕得很。
“奴,奴御前失仪,因觉得突厥圣女娇态可爱,一时恍惚,没听见陛下叫奴。”玉环知道自己瞒不过李隆基,她刚才确实失态了,可是她也没法说实话,看圣女看得入了迷,总比知道安禄山要来京城而惊惧要好。
也不知道李隆基信了没有,但显然他是很认同玉环找的这个理由的。
“确实,来人,拟诏。突厥特使阿史德唐苏合思温良敦厚、博闻广记,一心以大唐与突厥和睦为先,其心善矣,可堪表率,特赐特使府一间,黄金千两,丝缎百匹,瓷器二十件,珠玉二十样,许随意出入宫闱,为朕与惠妃解忧。”
玉环听着康苏儿谢恩的声音,反而松了口气,哪怕知道对方是彻底入了李隆基的眼,甚至能随意进出大明宫也不在乎了。
如果有什么能比安禄山提前来京城更坏,那就是李隆基对自己感兴趣。
不过现在武惠妃还在,应该不至于到那一步,就算李隆基有贼心,恐怕在武惠妃面前也要收敛一点。而且现在的她才十几岁,远没有嫁给寿王数年后成熟有风韵,以李隆基的审美,不至于现在就想偷腥。
“三郎,玉娘可是我看上的人,你已经下令让唐苏合思常伴圣驾,不能再夺我所好了吧?”关键时刻还得看武仙真,她就这么拉着李隆基的手一撒娇,老头子就找不到北了。
“既然真儿喜欢,不如让她去你宫里伺候怎么样?”李隆基虽然贪好美色,但目前也不是非杨玉环不可,还不如讨惠妃的欢心来得重要。
武仙真笑道:“玉娘与咸宜一般大,又能歌善舞,还弹得一手好琵琶,我只当她是自己的女儿一般,怎么会要她来服侍我,何况她喜欢舞蹈和音乐,来我这儿不就不能继续在梨园学习了,那就浪费她的天赋了。”
“说得也是,”李隆基像是想起什么,转头看卢栀,“阿栀,我记得你说过她是你表姐,你们姐弟两个倒是好苗子,可要在梨园好好同龟年他们学习啊!”
“陛下是忘了我吗?可别教会了徒弟,饿死了师父。”逍遥客乘机插上话,他们都知道玉环对李隆基的态度很奇怪,当然不想李隆基太过注意到,不然可就麻烦了。
虽然武惠妃并不清楚其中种种事情,但她神来一句,直接把玉环降了一个辈分,按常理来说,李隆基也不好做什么,加上逍遥客又以师徒之名再做提醒,插科打诨,以正常人的逻辑是更加不会逾矩。
可惜,李隆基是天子,只有他拒绝别人的份儿。
“逍遥的琵琶确实是世间少见,连我都不得不甘拜下风,若是玉娘能学得七八分精髓,那我也能讨教一二了。”李隆基谦虚了,但也没完全谦虚。
“陛下,奴资质平平,不敢逾越。”玉环连忙说,心里不住狂骂。
“诶,无妨,此事以后有的是机会,你不要辜负惠妃一番苦心才是。”李隆基随意地摆摆手,可是熟知他的人都知道,玉环已经在他面前挂了名,留了姓,再想要不被惦记,实在有点难。
实在是弄巧成拙,大伙儿心里都不太痛快。
卢栀捏紧拳头,就想要起身说话,被旁边的陈舟用拂尘巧妙地挡住,不然还不知道会怎么样。而陈舟藏在道袍下的手就一直没停过掐算,因而也没有注意到一直有意无意瞥他的康苏儿。康苏儿虽然早有预谋,可也仅限于设法得到李隆基的赏识,她没想到是玉环一句话敲定了她的封赏,现在看到玉环因为几句话脸色难看,心里还挺得意,似笑非笑的表情总有一种天生的嚣张跋扈感,看得玉环更加懊恼了。
玉环没法像康苏儿那样自在地吃吃喝喝,脸上的笑容都开始僵硬,暗叹果然第六感都是好的不灵坏的灵,一个李隆基已经够她心烦,一想到马上安禄山也要来,更是一个头两个大,小动作频频,让逍遥客这样散漫随心的人,都不得不小心提点她是在圣驾前。
可还不等逍遥客收回目光,李隆基就乐了,所有人都摸不清楚缘由,只有坐在一旁的武惠妃无奈地摇头。
“三郎,都说他们就是一群小孩子,和我们在一起难免拘谨,还是让琩儿、咸宜和他们一块儿玩才对,”武惠妃随着李隆基起身,回头像是多看了康苏儿两眼,突然又说,“既然突厥的特使也在,更该让太子也来见识一下。”
“真儿想得周到,瑛儿确实对各国往来事宜不怎么用心,让你费心了。”李隆基拍拍武惠妃的手,传令让太子、寿王、咸宜和驸马去清思殿。
没人知道李隆基要做什么,更不明白武惠妃怎么会突然转性想要太子也多多参与朝政,以往这种事她都是首推自己的儿子,偶尔也会加上驸马杨洄,但怎么看都挑不出错,一副后宫表率,母仪天下的模样。
玉环他们跟着帝妃二人一道乘船上岸,如今没有斗殴扰民的罪名,更没有金吾卫看押,几人便刻意与圣船拉开距离,止不住地猜测武惠妃这样做的用意。
“莫非惠妃怀疑之前在仙居殿动手脚的突厥人,和康苏儿有关?所以特意叫上太子,想要试她?”卢栀边说边看向另一艘船上的康苏儿和忽格勃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