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环和卢栀居住的地方在朱雀大街东面的长乐坊,高力士入宫前的宅院在翊善坊,二者相邻,北面就是大明宫。长乐坊内有专门培养舞姬的左教坊,是以玉环住在这里也比较方便。虽然她主要还是在梨园供职,但这样经常出入宫闱也不会遭人非议。
这一带大部分都是皇亲国戚和达官显贵的住所,向来比较安静,没人愿意把自家的事吵嚷给外人听,只怕刚才那一声大喝,明日就会传遍整个长安。
玉环有些紧张,她不愿意被人注意,而在梨园几百人里闻名和全皇城看戏还不一样,前者再严重也只是宫人内侍之间,而这附近还有高力士的旧宅,即使李隆基离不开亲爱的小高,但还是会三不五时放人回去休假,万一……
什么狗屁“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玉环只想让时间倒流,不让这个康苏儿进门,不,她甚至不应该放逍遥客和陈舟出去。
听听外面那金玉撞击的琅琅声,甚至还有宝剑出鞘的锵锵声,玉环的脸色变了又变,她狐疑地看向刚才还和自己亲密无间的康苏儿,后者却依旧摆出一张笑脸,竟然看不出丝毫虚情假意,让她以为刚才的一切都是幻觉。
“你到底是什么人,逍遥不是去换东西找人吗,为什么会在外面打起来?”玉环已经听见了逍遥客那把承影剑独特的剑鸣声,在风中仿佛龙吟虎啸。
持械斗殴,只怕会引来武侯铺卫士,严重点还会有金吾卫左右街使,更甚者被密探上报给李隆基。
从前二圣临朝,以及后来武周朝,密探基本由又一坊内部人士构成,而今就不好说了。要是又一坊的人和现在的密探有了龃龉,只怕更不好收场。
本来玉环还只当康苏儿是无辜之人。毕竟就像卢栀他们想的那样,不能遇到一个突厥人就把人家当成梅涉啜的同党,两国来往频繁,就算关系没从前好,可长安的外邦人那也是多如牛毛。
可如今看来,他们从一开始可能就被算计了,或许对方的谋划没有那么精密,甚至只是碰巧遇到陈舟,但现在显然是己方更不想暴露,不然也没必要出宫。
“我真的是无辜的,阿玉!”康苏儿叫屈。
卢栀冷着脸道:“哼,别叫的这么亲热,叫你的人停手。”
逍遥客他们当然不会轻易输,可更不想从此被人盯上。又一次,卢栀恨自己不会功夫,到现在都是在打基础,不然大可以挟持康苏儿让对方停手。
康苏儿双手合十举过头顶,神色委屈地看着两人说:“其实,我只是因为想见陈二郎,我找了他许久,哪里想到今天在茶馆看上的郎君就是他,有了这样的巧合,自然得想方设法接近,至少得让他对我留下深刻印象。”
“那好好说不行吗?二郎心善,对萍水相逢之人都会伸出援手,你和他认真剖白,他一定会尽可能帮助你,只是认识也没什么关系。”玉环下意识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可眼前这个突厥女郎看起来真的很喜欢陈舟的样子,虽然对自己甜言蜜语,亲热得不得了,然而每每提起陈舟,那眼神和武惠妃看向李隆基时没什么分别。
难道真的是从前就有所耳闻,今日又一见钟情?
真是天降一朵桃花插在陈行止脑袋上,想要甩掉还得担心会不会拉断了头发,有损他外在形象。
不过也不用玉环再纠结,外面的人已经不请自入了。
他们甚至都没有走正门,比康苏儿还要不客气,一个两个都是从邻居家的房顶上跳过来的,直直落在院里,还很巧妙地卸去了力道,落地都没有发出太大的声音。
陈舟和逍遥客身形轻盈,不看那闪着寒光的宝剑和后者森然的表情,这样的举动如仙人踏月留香,还颇有意趣。可另一个大汉就完全不同,他壮硕威猛,一个人能抵他们两个,胡子凌乱,整张脸都看不清表情。
既是这样他都没有输给二人,落地的速度甚至在逍遥客之前,难以想象如果在演武场上真刀真枪的碰上,又会是什么结果。
那大汉一落地就往康苏儿这里跑,逍遥客见阻止不及,立马一剑刺来,卢栀也见准时机一把扯过康苏儿的胳膊往后带,他来不及回头看玉环的情况,沉声说:“玉娘小心。”
大汉见夺回康苏儿不成,就想拿下玉环作为要挟,可没想到玉环并不是只会在闺中吟诗作画的小娘子,从小就练舞的人,身体底子不弱,又跟着陈舟后面学过几招,进度竟然比卢栀还要快。
她见对方长臂一展,有猛虎掏心的架势,因为来不及退步,连忙向后一仰,抬起右腿朝他腰腹间狠狠一踹,又在他伸手抓自己腿时左脚蹬地,借用腰部和腿部的力量把整个人往上送,两腿向上踢,直接来了个后空翻。
这具身体十多年的舞蹈功底,加上她上辈子三十年的经验,确实震慑住了所有人,也让大汉面色难看。
可所有人都知道,玉环这样不过是个巧宗儿,更多还是大汉轻敌的缘故,但也足够时间让她躲开,至少能给逍遥挤出两剑的时间。
而陈舟也终于从腰间取下了折扇,“唰”地打开,挥手甩向大汉。
“好了,到此为止吧。”康苏儿语气不善,却是对着那帮自己的大汉。
那大汉始终板着脸,却没有对此产生异议,甚至还很有礼貌地冲玉环拱手示意,又对卢栀几人点头,可康苏儿还是不满意。
“说话!”这声太过严厉,让逍遥都转过头来看康苏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