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栀只觉得女子发间、身上的香气动人,与寻常香料的味道不同,而且为避免被身边其他人听到他们讲话,挨得是那样近,近到玉环的衣袖屡屡蹭过他的手背,近到他能感受到对方的呼吸声,连带着热气冲红了他的耳垂,还有那猛力的心跳声……
不,那不是玉环的心跳声,是他的。
卢栀有些不好意思,别扭极了,虽然他是一直拿玉环当九天玄女化身,当自己的救命恩人,当最要好的朋友,可是这距离真的有点太近了!
他想看玉环,又更想看那位不肯露脸的逍遥客,左右摇摆之下,竟然一不小心踩到了旁边的人。
“不好意思这位……郎君,我不是故意的,诶,咱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卢栀越看越觉得旁边的人眼熟,身量和感觉都与扬州某位故人相似,那还是他去岁出门游历时遇到的人,只是这脸却不同了。
那人并没有说话,只是随意地看了他一眼,轻轻摇头,接着便想要离开。
“诶,等等,就算从前不认识,那今日也……可我真觉得你很像那家伙啊!”最后这句他是小声嘟囔,谁让人家溜得快,一个眨眼的功夫就不见踪迹了。
他兀自懊恼着,回头准备和玉环说刚才的遭遇,没想到因为追那人,与玉环错开了,又被人潮带着偏离了刚才的地方,现在想要再找回去还真是困难。
“怎么了五郎?”玉环微微侧过头说话,只是目光与众人所看的一致,所以根本没发现自己身边早就换了个人。她甚至直接拉住了对方的衣袖,准备再讨论那位逍遥客。
“杨娘子?这么巧?”
“嗯?”玉环听声音不对,连忙回头,却因为用力太猛,刚才本来就被人挤得摇摇欲坠的金步摇勾住了对方耳后的头发。
她“哎呦”一声,被扯得差点撞上这人,颇为尴尬地想要道歉,却看着近在咫尺的脸发呆。
竟然是李琩,她的前夫。
“杨娘子没事吧?”李琩尽量和玉环保持着距离,不借此占便宜,还用手臂拦在二人身后,掌心向外,防止后面的人再撞上来。
“我、我没事,”玉环赶紧将步摇取下来,又很为难地看着李琩被缠住的发,“王……郎君要不要去外面重新梳理一下发髻?”
“不用,我可等着听逍遥客的琵琶呢,这里是最好的位置,前两日可没那么多人,不知今日竟然这样拥挤,你替我把那些头发绞下来就是了。”李琩好脾气地说,声音温润如珠玉,和上辈子她听到的一样好听。
“这,不可,我怎么能伤害您的身体呢,就算是头发也不可,还是我把这流苏绞下来吧。”玉环说着便要动手,却被他拦了下来。
李琩极为迅速地摸索着自己的头发,确定了流苏的位置后直接将那几根缠发扯断,又从步摇上取下断发,双手奉上:“物归原主,这步摇这样精巧,为了我这样的俗人弄坏了反而不值得。诶,小心。”
说着,他还是像刚才那样拦住后面,又因为不再有步摇的牵扯而离玉环远了两步。
“您实在不必如此,叫我怎么是好。”玉环再次感受到李琩的体贴后有些动容,那些前尘往事又一股脑涌上来。
李琩无奈地笑道:“娘子又何必这样客气,你我相称便是。我也只是个与你一样来听琵琶的人罢了。”
李隆基爱音律乐器,武惠妃尤擅琵琶,这两个人生下的儿子自然也是个中好手,从小耳濡目染就是中原本土和西域各国的乐舞,会慕名而来听琵琶曲也不意外。
只是玉环没想到能这样巧罢了,明明她是想避开李琩的。
难道真是逃不开的缘份吗?
她开始后悔答应卢栀来这里,或者就该换个地方听,反正在酒楼里都能听见。不过刚才李琩所言,似乎这里是最佳听赏的位置,那便是卢栀用了心思,她又不忍在心中责怪对方,只好埋怨自己不注意,还发生了那样的尴尬事。
“李郎说笑了,今日是我冒犯,玉环在这里给你赔不是。”如果不是李琩,她会择日登门致歉,可对方不仅是个王爷,还是很可能与自己再结良缘之人,难保有心人知道会把这桩巧宗儿当成她别有用心的举动。
李琩当然知道玉环的意思,也知道自己身边身后不少人盯着,今日就算能甩开护卫来听曲子,难保暗地里没有盯梢的。
即使他志不在朝堂,也不能保证别人不来害他,尤其不愿连累了自己的心上人。
“杨娘子客气,估摸马上就要开场了,这些小事就算了,无伤大雅。”李琩笑着的样子格外好看,很得武惠妃的美貌遗传,又有几分李隆基年轻时的神韵,也难怪会是李三郎前半生最喜爱的儿子。
这边正说着话,那头也终于准备齐全,一个双挑后,全场就安静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