怡安搁了笔,道:“待我写好了再交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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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奉山书院。
今日骄阳正好,校场里少年们换下长袍,扎紧了衣袖裤脚,各自活动筋骨、跃跃欲试。
“你今日专程来看‘儿子’的?”
怡安与百里若坐在视角极佳的阴凉处,将校场内动向一览无余。
“他亲自开了口,我怎好不来。”
“看来你们这对继母与继子相处得不错。”百里若弯了弯唇。
“他很懂事。”怡安评价。
百里若点头,“这是好事。”
怡安只是笑。
不多时,随着一声哨响,比试开始。双方的人配合着争抢那只在空中飞旋的蹴鞠。
陆析雨在其中,他年龄小,个子与身形都不占优。
只见他束着鲜红的抹额,俊秀飞扬,随着不断跑动,额间也跟着泌出细密的汗珠。
怡安扶着下巴观看。
脚踏黄土、衣袂翻飞,一只蹴鞠被少年们你来我往地争抢。
场上踢得十分火热。
很快,陆析雨的表现便从其中脱颖而出,他的身手矫健,灵活得如一尾入水的鱼,轻易便从旁人脚下夺了球。
只见陆析雨纵身腾空,以胸接球,跑动间足尖一勾,将球稳住,再是一挑,躲过对手的拦截,接着看准时机,一记飞腿,使球疾射球门。
这便是一分了。
“真是漂亮的身手。”怡安远观着夸了句。
骄阳当空,汗湿少年衣衫,战况也越烈。随着时间流逝,双方比分也逐渐拉开。
红方这边有陆析雨这名骁将,始终占尽优势。
蓝方众人意识到后,调整战术,加紧对陆析雨的防守,有意将他逼退,使得陆析雨在之后几个回合皆碰不到球。
蓝方的战术显然有效,一连扳回数分。
就在这蓝方又要进一球时,疏于了对陆析雨的防守,少年纵身一跃突出重围,他横腿斜铲,不顾一切地想要去截球。
球被踢飞,可那重重的射门一脚踢在了陆析雨的小腿上。
他跌倒在地,激起千尘。
“啊!”
见状,督场的武师急忙吹哨。
一时场面慌乱。
众人将陆析雨围起。
陆析雨倒在地上,小腿的疼痛叫他一时冷汗涔涔。
他见到众人围着他。
不多时,人群中又散出一条道。
他见到了怡安。
陆析雨枕在武师腿上仰视怡安,她的面容显得遥远,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更叫人觉得难以接近。
陆析雨唇瓣嗫嚅,想说些什么,最后只低低唤了一声,“母亲……”
怡安俯看他一眼,对身后的如瑜道:“去替他瞧瞧。”
“是。”如瑜走上前蹲下,“小公子,你这条腿还能动吗……”
一番检查后,如瑜道:“应是骨头裂了。”
陆析雨恍若未闻,只小心翼翼观察怡安神色,想从她面无表情的脸上猜出一两分她的心思。
只见怡安似是轻叹了一声,睨着陆析雨凉凉地开口,“你在军中踢球也这般鲁莽吗?”
一句话,便叫陆析雨脸色豁然白了。
“争强好胜,却不顾后果。莫说这回伤的是你自己,若是伤了同门,这球赢得也没什么好骄傲的了。”
怡安的语气不算太严厉,只是对一个方受伤的少年来说,显得无情了些……
百里若闻之也是面露诧异,她轻轻扯了扯怡安的衣摆。
怡安交代督场武师将陆析雨搬回去,又留下了如瑜随行照料,随后转身离去。
她走后,剩余的人犯起嘀咕,“说怡安公主跋扈真是半分不假。”
“都是继母了,继子受伤没有半句关心,上来便是一通骂,这是连装也不装。”
“陆霖也怪惨,他爹都是陆策宣了,还治不住这强势的公主……”
陆析雨脸上血色全无,他脑中一阵嗡鸣,回荡在脑海的是怡安薄凉的眼神。
明明上午时,她教他写字,他们还是那样融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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怡安与百里若走远。
行至僻静处时,怡安见百里若欲言又止,实在憋得慌,于是好心道:“你想说什么便说吧。”
“你……毕竟是继母。”百里若长吁一口气,“脾气还是要收着一点。”
她也没想到,她自己躲过了婚嫁,有朝一日却要为妹妹谋这些家长里短。
“纵使他真有错,你也不该当众……”
“他没有错。”怡安道:“只是我想骂他一骂。”
百里若哑然,半晌才道:“你前下才夸他懂事,为何又要寻着由头骂他?”
怡安煞有其事地点头,“是懂事,太懂事也该骂。”
百里若眉毛狠狠一跳,伸手去探怡安的额头。
怡安笑着躲开了。
“他太懂事了,明明不缺赞美,仍是‘贪多贪足’,我便赠他一回骂,这叫不破不立。”
百里若听了仍是摇头,“我也不懂你了。”
陆析雨无疑被教得很好,懂事、知礼、勤勉、安静……数不尽的好。
就算他这样好了,却仍对着怡安小心翼翼地讨要座右铭。
像是在问座右铭,又像是在问怡安想要一个怎么样的孩子。
就好似她说了,他便要变成那副模样。
怡安不喜欢,她便亲手打碎了这副“母慈子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