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谁要是疯了,才敢违背我的命令!要是让我发现谁又在上班时间偷偷喝酒,导致手抖,耽误了进度,看我不打死ta!”
监工并没有打死过谁,毕竟帽子工厂需要大量人手。
可是帽子工厂时常有人发疯,乃至猝死。
发疯的工人都有类似的症状:浑身颤抖,站立难稳,记忆缺失,思维混乱,智商降低,情绪也变得狂躁不稳,容易陷入愤怒,沮丧,疑虑。
监工的和工厂主一致对外宣称,这都是因为工人们好逸恶劳,熬夜酗酒,才导致的症状,跟工厂环境一点关系都没有。
他们冷漠地以工钱要挟,指挥工人们把自己发疯的同伴赶走,把猝死的同伴埋掉。
塔兰特见证了所有的朋友,还有他暗恋的女帽工的离去。
他一次次看着暗红的血在同伴身上凝固,看着渡鸦在同伴的尸体旁徘徊。
每当这时他总会不受控地想起监工说过的话。
处理河狸毛皮的橘红色液体,比制作河狸帽的工人的血还要重要。
“谁说不是呢?工人的血没有一顶帽子值钱,工人的命,好像也不比一个馅饼值钱。”
“……就这么死了,被这些黑鸟吃掉,活得跟一个馅饼有什么区别?”
塔兰特自嘲地如此说道。
好在他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场面,不会再吐了。
只是胃里依然难受得厉害。
他找不到别的方法排解,只能用力揪着自己的红色头发,把它们一根根扯下来。
有一天,当他发现自己也染上了死者们曾患的疯病,他一边颤抖着,一边狂笑,踹开一旁的监工,把一顶自己刚做好的河狸帽戴在头上,狂奔着,跑出了帽子工厂。
他跑得太快,中途摔倒了几次,帽子也跟着落地,又匆忙捡起来,抱在怀里,继续跑,并没注意到,一只蓝毛虫在这期间,爬上了帽檐。
在记忆还没断片前,他跑到了自己曾埋过许多尸体的荒野。
他躺在地上,滚来滚去,对着黄昏里徘徊的渡鸦大喊:“来啊,来啊,来啊!把我也一起吃掉吧!”
然而,当巨大的渡鸦应声而来,如一片乌云,笼罩在他头顶,塔兰特又被生之渴望压倒,痛哭着求饶:“……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别吃我,别吃我!”
“我不是来吃你的,我是来给你一个重来的机会。”
渡鸦严肃地说:“塔兰特,你是否愿意接受挑战,去净化生命树的污染,修理错乱的齿轮,让时间回归正轨?”
塔兰特茫然地问:“这两者有什么关系?”
渡鸦回答:“当然有关系,生命树是维持奇境运转的动力源,奇境万物的命运时钟,就是以它为原料。”
塔兰特喃喃自语:“我要是能接触命运时钟,是不是……就能让时间倒流?”
渡鸦点头:“没错,但这非常危险,污染来自毫无下限的欲念和恶意……你很可能在这过程中死亡。”
塔兰特痛苦地沉思一番,还是拒绝了这个机会。
他再次揪着自己的红色头发,拔下一根又一根。
红发无力地在空中垂落,像是死去的火焰。
“……不,我做不到,我不想死!”
“就算回到过去,像我这样的废物,也无法改变什么……”
“除了做帽子,我什么都不会——”
他开始把头朝树上撞,不轻不重地撞,可以撞疼,但不会撞死的力道。
一会儿之后,他又狂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我是帽子之王!”
“我做的帽子天下第一!!”
渡鸦轻叹一声,张开双翅,飞走了。
“果然,他也不是我要找的人。”
她抖动翅膀时,几片羽毛化为墨水,滴落在地,散发着智慧的光泽,知识的芳香。
帽子上的蓝毛虫赶紧跳下去,贪婪地将它们喝光。
她展翅飞行时,投在地上的影子,竟是四四方方的,上面还立着书卷,墨水瓶和羽毛笔……像一个写字台。
塔兰特惊奇地盯着渡鸦的投影,反复念叨,咀嚼着他心中的未解之谜。
“为什么渡鸦像写字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