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你急了吧。”见夏娘子话中有刺,李酉不禁起身,抚着她的后背,陪笑道:“父母为子女之计,世无不同,你我亦概莫如此。你我相知非一日之浅,我自然知道你的心。只是你误会了我的意思,我也是好心为琉璃。如今琉璃在这姑臧城谁人不知?谁敢不敬?若去了京城,离了你这个亲生母亲,孤身一人,谁是知疼着热的?”
夏娘子目光便缓和下来,回身向他温柔一笑,道:“李郎君也误解了我的意思。我是说,虽说你李家家大业大,结交天下,然李十七郎去了京城,若能有琉璃扶持,岂不好?我如今先让琉璃去探探风头,若能为十七郎谋划一二,也算是她不虚此行。”
李酉听罢沉吟,遂笑道:“到底还是你想得周全。”
夏娘子笑而不语,转身看向田采,将她推上前道:“这个田娘子,是从丹阳来的。量体裁衣与众不同,又会做饰品,又会穿衣搭配。你府上夫人娘子们若不弃,也可一试。”
李酉瞧了田采一眼,见容貌鲜艳妩媚,颇有几分姿色,又想素日也曾说过几句话,是个机敏玲珑的,心中本有几分欣赏,今见夏娘子推荐,总归要给个面子,便欣然点头,“既是夏娘子看上的,必然是个有本事的,改日到寒舍去,我有个管家中衣物的唤作武三的,你去找他就是了。”
夏娘子熟知李家事,知道这武丰所管的乃是家中婢仆衣物。她当然也知道李家仅在姑臧城中的便有数百口人,婢仆无数,自然不肯都交给田采。不过看她一点情面,将一小部分婢仆衣物交给田采。
其实她并非在意人数,只是婢仆的衣物实在不足以彰显田采所能,未免埋没了。与田采相识虽不久,见此女年纪不大,却颇有主见,又肯用心,虽说爱财,其志却不仅在于钱财。她不禁起了爱惜之意,便想给以机会。
于是她便觑了李酉一眼,却见李酉似若未见,知道不可操之过急,当下也不动声色,指点着田采向李酉道谢而已。
李酉不过略点点头,忽然问道:“我适才见琉璃屋里有个女子,可是你请来教授礼仪的?”
夏娘子点点头,道:“正是。这位娘子必是京城贵人,偶尔闲谈,观其谈吐,只觉胸纳万象,不似寻常女子,实在不容小觑,不知因何来此偏远荒凉之地。这还是这位田娘子好容易请来的,不然不肯来呢。”
李酉若有所思地瞧了田采一眼,又转向夏娘子,道:“你知道她是谁吗?”
夏娘子摇了摇头,道:“固然不知。然我也见过几个人,品其才貌气度,观其面色言行,便猜着她定然是因什么缘由流落而来的贵女。我知道你顾忌什么,是不愿我惹麻烦。放心,不但我不愿人知,那个郭氏女郎也不愿人知。就是我这里的人也不知她来历,每次都悄然来悄然去。”
李酉不觉失笑,大有深意道:“你的事我也不便擅加干涉,你好好相待,别怠慢了人家。她既有来历,我怕你得罪不起。”
夏娘子一头雾水,但知道他言出有因,便知是田采在此不方便说。恰逢李酉约了人外出,夏娘子亲自送出了门,归来才向田采问及郭霁来历。
“我瞧你那个相知郭女郎与众不同,不知是何出身?”
田采为了拿下夏娘子这里的生意,不得不说自己认得一个深识京城礼仪之人,并硬将郭霁请了来。而夏娘子等未见郭霁之前,只以为是京中的贱籍女子,见惯风月的,及至见了,分明不是。便猜着郭霁来历不凡,却也不意深究,便这样彼此暧昧地用着。今日李酉一提,又勾起了夏娘子狐疑。
田采知道郭霁没什么,可是她身为官婢却在刺史府的事,却不便宣扬,遂道:“原是京中一个家资丰厚人家的女子,只因家道中落沦落至此。我们虽一见倾心,却亦是萍水之交,别的便不知了。”
夏娘子见她不说,倒也不好再问。日常闲暇,便留了田采闲谈起来。
二人正言语间,忽闻外面人通报,说是韩侯与刺史府孟参军到了。夏娘子喜出望外,却忽想起郭霁来,又是大惊,丢下田采便要去。
她紧赶慢赶,然而到底晚了几步,半路上又来了一个心腹婢女,匆匆上前,低声回道:“韩侯和孟参军来得急,已到了琉璃娘子那里。本来也没什么,我正想带着郭娘子不动声色离开。谁知那孟参军饮多了酒,不似平时样子。不知为何非说看着郭娘子好,拉着就要走。”
夏娘子不禁惊出了一身冷汗,一面往外走,一面责骂道:“你们是死人吗?不知道拦着?”
婢女赶忙跟着辩解道:“拦了,哪里拦得住!”
“呸,养你们何用?关键时候没个胆量。”夏娘子想起李酉的话心里更没底了,便问:“拉着向哪里去了?”
“那孟参军向韩侯丢下一句告辞的话,拉着就往后街跑了。”
夏娘子惊了个魂飞魄散,田采见出了乱子,也跟着一起,如今听了这几句话,不觉动心,飞也似地发足向外奔去。
田采当然知道郭霁与孟良是旧相识,她也是个有心人,便猜着孟良这样只怕是为掩人耳目,怕韩懿认出郭霁来于邵璟不利。她并不担心郭霁会有什么不测,但她却知这是再见孟良的绝佳时机。
她一面奔跑,一面盘算着孟良拉了郭霁会去哪里,会走哪条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