鲤鱼乡

繁体版 简体版
鲤鱼乡 > 山河舆图 > 第73章 十七 起风云

第73章 十七 起风云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举报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并刷新页面。

夏暑难消,昼长人倦。

宫中早宴原拟是一日的,然太后不耐暑热,又兼才结束大半年幽闭生活的梁美人身子不适,只到午间便散了。

几个贵女觉得这样暑日出来一次不易,回家也不过是难捱酷热与闲居无聊。听闻郭家的梅子酿最是有名,姜六等人便都相约到了郭家。郭芩与郭霁自然一面陪着闲话陪着,又命将家中的梅子酿用冰镇了,佐以各色细果,请众人品鉴。

近日京中大事迭起,可谈的自然不少,且都是世家贵女,所知庞杂繁多,除了说些闺中闲话外,难免涉及中外密事。如梁略结党营私案、梁美人巫蛊案亦在几人言谈中。只因是轰动宫中朝中的大事,说起来含蓄谨慎些罢了。

自梁略及其亲近部曲从廷尉狱释出后,朝廷内外都纷纷猜测,不知这梁家会与东宫,该如何难解难分。

东宫与王昶纠合言官弹劾是在所难免的,从梁信结党营私到梁略违制谋私于青兖,更到梁美人巫蛊该当株连梁家……

王昶利用言论施压朝廷的手段早已减轻就熟,这一次也不例外。

只是面对人言汹汹,天子只是一言不发,难免令一些嗅觉灵敏度宿臣、亲近回味揣测。

倒是梁家面对此情此势,竟寂寂无应,一点动静也没有,实在难以索解。是因大难之后再无还手之力,还是藏着怎样的深沉谋划?

众人正百思不得其解,忽一日晨起,竟传来消息:巫蛊案的两个证人一夜之间死于掖庭宫,只剩下几个扎了针、布满泥土的布偶成了唯一的物证。

消息一出,不啻惊雷。

巫蛊案人证究竟死于何人之手,是因攀诬旧主被暗中清理,还是案情翻转、供词反复被灭了口?一时之间,传言纷起,不但成了茶余饭后的谈资,更成为了一些不知死活的纨绔子弟暗中的豪赌。

猜测尽管喧嚣纷纭,然一月之间,此案竟再无任何消息。直到近日,这闷了一月有余毫无声息的朝廷巨案,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草草结案。

日前,宫人阿玉的亲弟来京自首,称其姊因受后宫某贵人指使诬陷梁美人行诅咒之事。后因其姊欲翻供便为人所戕害,并烧其家宅,害人性命。此人又拿出不少珍宝田宅契约等为证。后经查实,其中珍宝财物,果有禁中之物。

如此按图索骥,便迅速查出梁美人巫蛊一案乃因后宫妃嫔嫉妒,捏造诬陷,与他人无涉。

作为主审的东宫难辞其咎,问了个监察不力之责。然负责审问的廷尉查案不明,险些酿成冤案朝祸,其罪重大,不但负责此案的廷尉正因执法无道而赐死,就连身为九卿之一的廷尉卿也连带着被贬出京城。

诬陷梁美人的王贵人乃是首恶,被立即赐死,其父母兄弟也受株连流放三千里。在朝为官的王昶父子,因与诬陷梁美人的王贵人为同族,亦罚俸一年。

梁氏一族并受牵连的亲族部曲也都恢复了朝廷职务,而梁略因伤病未愈,屡次谦退辞让不被天子所允后,便遥领了中尉的职务,在家休养。

“从前见那王贵人也极端庄恭谨的,竟真能行出这样事来?”蔡都之妹蔡小娘子向邵朱耳语道。

“何止如此。”邵朱与蔡小娘子一向交好,便凑过去,向蔡小娘子低声道:“手段毒辣着呢,我听母亲身边的人说,证人死后,她还悄悄派人去临华殿,要毒死梁美人。你没见梁美人今日样子?听说若非救的及时,真得送了性命。”

邵朱的母亲,指的是她的嫡母清河县主。清河县主身边的人,所言恐非空穴来风。

郭霁静静听她二人耳语,想起今日见梁美人神情憔悴、面容苍白,身子单薄的仿佛风中落叶般,迥非昔日盛颜。此前她还猜着是因这大半年来的折磨消耗,如今听邵朱所言,便有几分相信是中毒所致。她又瞧着姜六,却见她虽只作没听见,但面上却笑得微妙,那自是确定无疑了。

郭霁早知这本是东宫与梁氏之争,也是天子平衡之道,却没想到最后的结局竟是如此。梁家固然受到重创,东宫损兵折将,可都未能动及根本,斗来斗去,其势也和从前没什么分别。廷尉审案不明固然该受重罚,怎么无宠的王贵人竟牵连其中,还成了主谋了呢?

郭霁隐隐觉得这其中定有隐情,更知道那隐情只怕要从此深埋,然后在时光流驶中,被不断翻新的轶事驱逐消散。

只是她没想到新的逸闻来得这样快,也并不知饮了她家的梅子酿,出了郭家后宅内门的贵女们已然啧啧嚼起了这几日才新鲜出炉的流言。

“你说梁武和郭霁那事是真的吗?郭霁平日里谨言慎行、温厚守礼的样子,没想到竟有这份心思。”蔡小娘子撇撇嘴道。

“呵呵。”邵朱笑道:“你们都说郭霁谨慎温厚,我却不敢苟同。她平日看着不言不语,深合高门贵女之仪,背人处全不是这么回事。据说她曾身着男子装束,也不乘车,只带了贴身婢女在城中闲逛。”

“就你乱嚼舌根,她一个在室女子怎会如此出格。道听途说,岂可当真?”姜六略皱了皱眉,出言制止。

“姜姊姊厚道,却不闻‘听其言而观其行’?此事我是亲见的,若不信只管去问永安县主。去岁我随县主入西市,见一个小公子面容清秀,东游西逛的,觉得面熟,细看之下,果然是她。”

“你们可看得真?”姜六道。

邵朱见已经出了郭家大门,郭家来送的人也都去催促马车了,这才道:“怎么不真?起初还以为是她弟弟九郎,后来仔仔细瞧了,就是她。我们常在一处的,怎么会看错?”

姜六略一思忖,道:“那也罢了,虽说有些出格,但也无伤大雅。谁没有淘气的时候?且不可传扬出去害她声名。”

“我自然不传出去。”邵朱道:“可永安县主那里可说不准。”

“永安县主日前说起郭霁还颇有微词呢。”蔡小娘子忽一拍大腿,道:“我明白了,自然是为了那个梁武。可见郭霁与梁家四郎……总归是有些影子的。”

邵朱更是眉飞色舞,道:“那是自然,从前有几次我们闺中集会,那梁武也来,我觉得梁武看她的神色就与别人不同。永安县主可是成过婚的人,又在男子群中穿梭久了的,定然察觉到了。”

“我只奇怪,这事是谁传出来的?如今人人都道梁家四郎恋慕郭家七娘子。永安县主怎么能忍?要说这梁武可真了不得,之前梁家有事,怎么永安县主毫不顾忌?”蔡小娘啧啧称奇。

姜六半日未曾插言,此时四下里一瞧,方道:“这还在郭家,你们就这样说——梁家也好,郭家也罢——这两家的事情,还是不要掺和才好。何况,郭家六娘子还与你家兄长定了婚事,你们迟早是姑嫂,更不该说她家的事。”

蔡小娘子忙赔笑着答应,心中却颇不以为然。蔡都要娶郭家女,原本是他们蔡家高攀。蔡家原是欢天喜地的,只是后来却风闻郭芩与其母黄氏并不乐此婚事,家中上下自然心中不快。蔡小娘子为兄长不平,她兄长是个实干有为的将才,比京中无所事事的世家子弟不知强多少,凭什么让郭家人挑挑拣拣?

只是蔡小娘子得了家人嘱咐,只管心里不平,平日见了郭芩、郭霁姊妹,也是丝毫不露的。

一时车马仆从俱来至郭宅边门,她们方道了别,登车而去。

送走姜六等人,这边郭芩与郭霁见已过了午睡时间,便又相对着谈起些家常消磨时光。

郭芩最看不上蔡小娘子,嗤笑道:“你看那蔡小娘子,和邵家的庶女嘀嘀咕咕,真是小家子气。”

郭霁见她毫无城府,不由劝道:“姊姊既然已经许与蔡氏了,有些事情总要吞吐包容些。不然传到蔡家,以后如何相处?”

“呵!”郭芩更是声高起来,道:“传去才好!一个二流门第,谁希图要去他们家?他们若是忍不了,那便主动来退婚呀,我巴不得呢!”

郭霁见越劝越来劲,怕招她说出更不像话的,便不再多言。

郭芩说完了自己,却向她脸上一瞧,道:“你别只说我,你的事如何打算的?难道你真甘心嫁到辽东那种地方?你若有心,倒不如趁着这会的传言,把辽东的事搅了才是。我听说辽东马氏有一个子弟来太学了,不如让九郎暗中运作一下,让他们马氏知难而退。虽说一时面子上不好,可是再不用去辽东那样苦哈哈的地方,也算躲过一劫。”

郭霁听得一头雾水,道:“如今什么传言?”

“你还装憨!自然是你和梁武的事。”

郭霁许久不听梁武之名,如今乍一听说,心跳都莫名停了一拍,她遮掩了心中悸动,面上淡淡地问道:“我和梁武有什么事?”

“你果真什么都不知?”郭芩先是吃惊,见郭霁不似作伪,便叹了一声道:“如今满城都传开了,说梁家四郎因为恋慕郭家七娘子,得了心疾,缠绵病榻。”

“什么时候的事?”郭霁入耳惊心,身子不由挺直起来。

“那谁知道,反正我是这几日听说的。”郭芩瞥了她一眼道:“这样的消息,一经传出,就跟生了羽翼似的。”

郭霁先是茫然无绪,实在猜不透是谁传出,随即又心潮起伏,难以平息。往事历历在目,刺上心头,痛楚一阵阵袭来。

她心中只管惘惘地痛,郭芩却全然不解,只是盘问她“可知道是何人传出”、“她与梁武的事都有谁知”等话。她心里烦乱,,并无一字回话。

二人一个连珠炮似的问,一个绝口不言,正不可开交,忽见阿容匆匆入内,道:“七娘子快快整顿衣裳妆容,阿郎命你速速到他书房去。”

郭霁不知何事,看阿容的匆忙样子,不敢耽搁,连忙整衣,辞了郭芩赶往父亲书房。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