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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九 邂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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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家宰忙赔笑道:“公子好眼力,这却是我家七小娘子。她不识得公子,让公子见笑了。”

见家宰显然是在提醒自己该有的礼仪,郭霁忙敛了之前的嫌弃面容,端正身子,便伸展手臂,平举齐额,以右手压在左手上,准备行礼。

而那梁武反应更快,早已躬下身子,行了揖礼,向着郭霁略一挑眉,口称:“此前不知是郭家的女公子,若有不妥当处,还请容谅。”

郭霁不动声色地将目光向他脸上一觑,见他身子固然躬着,目光却隐隐含笑,正瞧着她。

她也不知那笑容是什么意思,却知他话中之意所指为何,便即垂眸,淡淡道:“梁四公子客气了。”

那家宰是郭家世代的亲信旧人了,虽尊卑有别,然平日里看顾郭家子女却如儿女般,今见郭霁彬彬有礼却又不堕了郭家娘子的身份,便满脸是笑,笑对梁武道:“梁公子乃贵家子,礼出大家,岂有不妥当处。”

说罢抬头看了看天色,又向旁边一家酒肆一指道:“不如老奴先去禀过了夫人,就在这‘鸿雁阁’为公子聊备薄酒,略尽亲戚之谊。”

若按礼仪,郭氏的家宰若真要替女主人请人,该当去自家产业。然此次郭氏的夫人和娘子们不过为看独居在外的郭述而暂居“葭园”,并无居所可以相请。葭园虽是郭述私产,并非梁家的公产,郭述却是嫁入梁家,因此也非郭氏产业,那家宰也就不好说要请他去家中之类的话。

而说去旁边酒肆,实则不过是礼仪面子情。总不能让他自家未出阁的小娘子当街和亲戚家的小郎说话吧。就是贵家少年男女亦非不可言谈聚集,怎么也得由当家的夫人娘子们引荐才是。就这么着,总是有些不合宜的。

梁武自然是知道的,何况他怎么会乐意被个老奴拘着去酌酒饮食。

然而他是个闲极无聊的,又是少年心性,仍旧记挂着那泼墨的“恩怨”,虽不至于和个小娘子过不去,却也有心要略戏弄下,才算雪耻,便笑道:“家宰有所不知,日前在渭北学宫遇到尊府小郎子,倾谈甚欢,我可佩服得很,谁知郭小郎就说他家阿姊七娘子比他更通诗书,我着实想向女公子讨教几分学问。”

那家宰尚未说什么,旁边一直冷眼旁观的董宁忙帮腔道:“是呀是呀,正想向郭七娘子请教有关‘泼墨’的学问呢。”

郭霁听了,便猜这二人是兴师问罪来的,不由一阵头皮发麻,她倒不怕他们两个,唯怕自己扮了男装偷去渭北学宫的事被家里知道了,此时她父亲远在幽州还不怕什么,待回来,只怕她和郭令颐就都惨了。

于是她便从容挥挥手道:“阿叔你去忙吧,我和这梁公子、董公子且谈谈诗书学问。好教他们知道,我郭氏世代乐学,并不是虚名。”

那家宰犹豫起来,怎能令家中女公子同外男长久交谈而无人相陪,便道:“那就叫几个侍女过来吧。”

“那几个侍女好容易出来逛逛,别因为我拘束她们了。梁公子既是亲戚,何况好几个家人在那边看着,哪需要那些个虚礼。”郭霁说到此处,仰头瞧了瞧日影,提醒道:“时辰不早了,阿姊还等着我们采买了食材,明日三夫人就要回城了,今晚五姊姊要宴请她,可别耽误了。阿叔该去屠户那里把昨日定好的肉先买了送回去。看这样子,三夫人还要逛好大一会,回去就不早了,阿姊得早准备晚宴。”

那家宰瞧了瞧他们二人,这才请辞,又嘱咐了对面路旁等候的家仆们,方带着两名家仆往屠市而去。

郭霁见家宰走得远了,便冷眼瞧着梁武,偏又脸上堆出一抹笑容,道:“梁公子竟和舍弟同在渭北学宫?不知有何见教?”

梁武见她装憨,一味地撇清,也不纠结,只将目光向她身上一扫,笑道:“想不到你穿了女装,倒还真有几分姿色呢。”

听着梁武不正经的话,郭霁其实也不怎么恼,然而正要拿捏他的错处,好摊牌用,于是故意板起面孔来,凛然道:“梁公子如此出言不敬,若是征北将军知道了,不知作何感想。”

那梁武见她出口威胁,却不以为意,嬉皮笑脸道:“那好得很呀,正好我也正想向女公子的父兄请教一下,若有个女子混入太学分舍渭北学宫去,蒙骗师友,还泼人一脸墨,不知该当如何?”

郭霁瞟了他一眼道:“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若无事,还是请梁公子回吧。我们虽是亲戚,然内外有别,不宜久而独处。”

“啧啧啧,你还知道内外有别呀?那还去男人扎堆的太学干什么啊?”梁武立刻怼了上来。

那董宁也不甘示弱,道:“再说哪里是独处了?不还有我吗?”

郭霁打量了二人一番,嗤的一声笑道:“那不如让我们‘杀敌一千,自伤八百’,两败俱伤好了,反正我父亲远在幽州,你们两个别怕吃眼前亏哟。尤其是董公子,似乎对我们郭氏的女子颇有微词,不知令尊听了,是用马鞭子呢,还是用大杖?”

说罢向董宁淡淡一笑,似乎颇为怜悯。

那董宁听她说出底细就有些羞恼,便欲发作,反被梁武拦住了。

那梁武当日被泼了墨原是十分恼怒的,按他的性子也不会善罢甘休,可自从发现泼他的人是个女子后,也就不愿再计较,只是他闲极无聊,与这不守闺阁的小女子闲磕牙打发时光,今见郭霁也不示弱,便失了戏弄人的趣味,草草说道:“罢了罢了,我被你泼了墨的事,从今往后再不提起。至于别的事——女公子也当什么都没听见吧。”

郭霁自然乐意,她原本就不能将冒名郭令颐去渭北学宫的事情令人得知,当然也就不能提董宁曾经不逊的言辞。

她倒是个爽快的,朗声道:“既然梁公子这样说了,那我便不再追究了。”

“难道就这么算了?”董宁愤愤道。

梁武横了他一眼,语气却轻描淡写:“那不然怎么办?让你老子下狠手抽你一顿?”

三人正纠葛间,忽见布肆内一名年轻侍女探出头来,呼道:“霁娘子快来,这里刚好有上次那种吴丝,我们在城中找了好久都不得,正该买了裁件留仙裙,好在西苑春宴上穿。”

郭霁正想脱身,便向梁、董二人略行别礼。也不说话,只以手提着裙摆,转身向店内而行。

她才走了几步,便闻身后梁武声音传来:“哎,可怜呢。只怕连城内城外的各色佳味都没尝过吧。走,董宁,今日鄙人请你吃渭水王记的胡饼,年内新烘的胡麻,夹了两层胡桃仁,以‘搏炉’慢火烘烤了整整一个时辰的胡饼,咬一口,皮酥里嫩,满口留香,热辣辣的香气直烫嘴。再配一壶‘上林春’新酿的春酒,别提多美了。”

郭霁不由止了步,然终究头也不回地向布肆内快步趋行。

她自然知道梁武出现之前定是在什么角落里,将她流向蒸饼的目光尽收眼底,也知道他卖力地形容那胡饼配春酒的惬意,是为了让她不痛快。

可她分明觉得,他看似是说要请董宁的,那语气却又像是向她邀约一样。

她一念及此,不知为何,便更加疾行,险些就绊倒在门槛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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