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路蜿蜒,浓雾未散,言辞祈尘二人为不打草惊蛇,因而未使用任何术法,行至天水村人员最集中的地方时,大概是现代时间下午四点左右。随着可见度越来越低,二人一路并未过多交谈,耳边除了脚步声,衣料拂过草尖树根的摩擦声以外,什么声音都没有,安静得过分,以至二人行至一处断崖,星罗棋布的房屋蓦然闯入视线时,言辞还以为是什么人故意设下的幻境。
祈尘止住脚,“长归。”碧色长剑应声出鞘,光华流转,美不胜收,“去探”。长归片刻未留,化为一道弧光没进地底。片刻后,地面荧光闪闪,星星点点的碧色光芒自四面八方而来,在二人脚底汇聚,无限延伸至村落深处,远远望去,恰似一条流光溢彩的青翠丝带。二人行于“丝带”之上,浓雾不断朝他们涌来,只见衣袍翻涌成浪,而不见其人。
“找到了。”祈尘轻轻道,停了下来。言辞朝脚下看去,天空又暗下来一些,只见得底下依稀有些零星的房屋建筑,其余的,便是层层山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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洞口响起一串脚步声,将离抬眼望去,多嘎出现在视线里,影子被拉得无限长,映在石壁上,一动不动,显得有些阴森,合夜本能地感觉怪异。见他没有动作,他们便也没有出声,不过一小会儿,洞口果然出现了另外两道影子,映在上的影子终于动了动,跟在那两人身后一同进了山洞内。
北辰进来以后,见将离合夜二人呆在一处,朝多嘎看了一眼,没有任何预兆的情况下,同立于身侧的银环一拳打向多嘎,多嘎没有任何反抗,面色平静,直直撞上石壁,嵌出一道深痕。
也因这样,合夜终于知道了那股怪异感的来源。他与多嘎虽然接触不多,但很清楚地知道他并非一个沉默寡言的人,无论如何严肃危急的情况下,他总喜欢不怕死地作,而绝非像方才那般情状——寡言顺从,像一具死尸。
“小少主在看什么?在关心你们的朋友吗?”北辰含笑注视着他们二人,极为亲切,像极了长辈的模样,可仔细看,那眼里丝毫笑意也没有,看他们犹如看死人。“比起担心他,小少主应当先关心你自己。”
将离收回视线,转而直视北辰,“怎么?要杀了我么?”
“那倒不是现在,有件小事还需要小少主帮忙呢。”北辰拢了拢厚厚的大衣,仿佛极为冷似的。
“你在说笑话吗?你偷盗我族圣物,还指望我帮你,你脑子有病......咳咳!”
“将离!”合夜惊叫一声,立即挡在将离面前,怒视还欲攻击的银环。
“帮不帮不是你说了算,我的小少主。”北辰已经走到身边,轻而易举地将合夜挥到一旁,他还想挡在将离面前,却被银魂一脚踹翻,死死踩在地上。
将离怒不可遏,挣扎着召出长枪,却被北辰轻轻松松地按了回去。
北辰在大衣口袋里掏了半天,杂七杂八的东西叮叮当当地落了一地,他稍稍沉默了一下,深深地看了银环一眼,后者则坦坦荡荡地回视,还有着恰到好处的疑惑。北辰张了张嘴,想了想还是没说什么,把那些东西又尽数揣回大衣兜里,而后伸进另一个口袋,掏出一件将离合夜都颇为熟悉的东西——被偷盗的魔族圣物。
北辰抛了抛手里的东西,还挺像那么回事儿地商量道:“只需要小少主的一缕神魂就好。”
越听他说话,将离就越是觉得他有病,但诡异的是,觉得他有病的同时,居然还有点令人想死的熟悉感。
“谢谢。”见将离没反应,北辰自顾自地说了声谢谢,说完以后便合指伸到将离额前,作势取他神魂。
“你住手!放开他!”合夜吼道。
银环一愣,脚下又施了一层力,合夜一口鲜血吐出,几乎命悬一线。
将离目眦欲裂,他闭了闭眼,再次睁开,眼里多了层决绝,“把他放了,神魂我给你,还是说,你愿意看到我的神魂破碎?”
神魂的完整依赖于身体,若是将离一心求死,神魂不免受到影响。
北辰的手停在半空,转头望了眼气息微弱的合夜,又诧异地看了眼将离,恍然大悟道:“你喜欢他啊!”
将离冷冷道:“你放了他。”
北辰笑了下,那笑容几乎算得上惨淡,眼神空茫,思绪似乎飞到了很远的地方。
不过只有片刻,他就回过神来,抬起眼睫,他又变成了疯癫无情地北辰。
他摇了摇头,“不放。你还能为他做些什么?如果我非要杀了他呢?”
将离显然无法理解,他以为他的目的是神魂,可现在看来似乎又不是。银环一直死死踩着合夜,合夜几近气绝。
“那你杀了我吧。杀了我,把神魂取出来……求求你,放了他。”
这样的回答显然在北辰的意料之中,他兴致索然,抬了抬手,一个手势,银环踩在合夜身上的脚瞬间变成足足有成人身体那样粗的蛇尾,瞬息之间就将合夜紧紧绞住。
将离脑子轰然炸开,热泪滚滚而下,狼狈不已。
他恨,他恨自己护不住圣物,护不住族人,护不了自己所爱之人。
一声凄惨地猫叫在洞内响起。将离的心疼得像是被人瞬间撕成碎片,灭顶的痛苦让他生不如死。
合夜有一半的灵魂在猫的体内,猫感知到了主人的危险,自然来相救,却正中北辰下怀。
合夜彻底消失了,阴湿的洞穴内只有三个人,合夜连尸体都不曾留下,就像是从来没有到过这里。
将离心如死灰,连北辰解了他身上的禁制都没发觉,“合夜……”将离喃喃道,声音轻柔,像是怕惊扰到洞穴内的鬼魂,“……合夜”。
北辰勾了勾手指,将离就被他掐住了脖子,“他死了。”
北辰笑了笑,“我知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