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瘸子李斜眼看着已经退到门边的言辞,气喘得更急了。
早知道……就……
就什么?不捡他了?吃了他?
瘸子李心中冰冷,他没料想到言辞是个傻子。
看着虽与常人无异,说话吃饭做事都没毛病,但就是不像个人,冷冰冰的,不近人情。
起初他还没在意,只以为教教他人情世故就好,可无论他如何打骂,言辞就像是一块捂不化的寒冰,跟没有心肝一样,对谁都是一副可有可无的模样。
“没心肝的白眼狼!早扔了才好!”
邻近的人私下里是这样对他说的。
当时瘸子李的确听了这话,将言辞带进深山。一处从来没有人走出来的深山。
只过了三天,瘸子李打开门,言辞好好地站在门口,手上提着什么畜牲的尸体,血淋淋的。
他眯了眯眼,打量着面前这个差不多高的少年,问:“你在山里打回来的?”
“……”
从此以后,那片山便是他瘸子李的了!
言辞因为有了用处被他留了下来,这用处足以抵消掉他在人情上的木讷。
他当初只想有个后,有人给他养老送终,这才捡了言辞回来,可没想到他除了打些鸟兽糊口以外别无他用,但瘸子李这时只当他脑子有毛病,直到这晚......
睡意朦胧中,恍然听见尖叫哭喊之声。“狗儿?狗儿......咳咳咳!狗儿?”
狗儿是当年瘸子李给言辞的名字。
无人应答。屋内漆黑,瘸子李只好自己爬起来,伸手去够油灯,还没将灯点亮,眼睛便被连天的火光晃得睁不开眼。
“啊——”
瘸子李刚放下遮眼的手,就这一声惨叫夺去了目光,循声望去,只觉全身冰寒刺骨,铺天盖地的恐惧淹没头顶,可他甚至连声惨叫也发不出。
被剥去皮囊的人因为剧烈的疼痛撞开了窗户,一双眼睛透过窗棂死死盯着瘸子李,死不瞑目。
滴答、滴答、滴答、滴答......
瘸子李短暂丧失的听觉终于恢复,视线一寸寸上移,言辞正趴在横梁上不知看了他多久,一双眼睛亮得惊人。
一颗心重重落回肚子,瘸子李抖着声音问:“外面怎么了?”
没有人回答他,言辞重重落到地上,这样大的声响?
瘸子李一动不动,言辞动了。他起初皱了皱眉,随后又像是被什么牵住双手,一只手高举着,一只手往后不自然伸着,他用力一扯,横梁上的东西劈里啪啦地落下来,砸了瘸子李一头一脸,他往脸上一摸,一手的滑腻。
“我......要......出去。”瘸子李艰涩地吐出话。
黑暗中,言辞歪了歪头,不答,走到床头点亮油灯,还未曾有其他动作,就被一声及其凄厉的惨叫勾得回了头。
微弱的灯光充塞小小的屋子,就如同满屋血淋淋的人/皮。
屋门被推开,祈尘几步迈到床边,封住言辞周身穴位,他才得以从回忆里挣脱。
脸上湿滑一片,言辞抬手一抹,竟是满手的鲜血。
祈尘抬手替他擦拭脸上血迹,一边探查他的身体各处,确定无碍后才问:“怎会突然七窍流血?"
言辞抚开祈尘的手,“脏......不用。”
祈尘一愣,才知道他在说什么,不知是何情绪,笑了一声,言辞疑惑抬眼,只见他深深地望着自己,下一秒忽然靠近,将脸靠在他的脸上,片刻后分开,脸上赫然多了几道血迹。
“你?!”言辞大惊失色,不可置信。
祈尘微扬下巴,眼里竟隐隐有些得意之色,语气也不容置喙:“帮我擦。”
见言辞怔住,便道:“别把我当什么正人君子,我心里啊......”他故意顿了一下,注视着言辞的脸色,才幽幽道:“......脏着呢。”
“......”言辞垂下眼,乖顺地让祈尘把他脸上的血污擦拭干净,等差不多了,他便伸手朝祈尘而去,不料祈尘往后一避,挥了挥手,脸上干涸的血迹顿时消失不见。
“七窍流血是怎么回事儿?”某人忍着笑意,强行拉到正题上。
言辞不语,只瞪着面前的人。
可怜他这么多年还不知某人素来“厚颜无耻”,就见祈尘毫无捉弄他人的愧意,坦荡无比地回视,一本正经道:“怎么?想瞪死我飞升正道吗?”
言辞唇角轻扬,露出点点笑意,胸口的闷痛苦涩也被冲淡了些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