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说话。”
“好。”
“你想跟着我一起去人间吗?”祁尘问。
“……想。”
“嗯。”祁尘嗯过一声又觉得不妥,又道:“不错。”
不错……
大人在夸我……
言辞睁开眼,向脸颊伸手,其实不用去摸他也知道,自己在笑。
外面下雨了,雨滴击打在窗户上,噼里啪啦的,窗户没关紧,凉风裹挟着雨丝飘进来,洇湿一片。言辞赤脚往窗边走去。
雨夜的天空比往常更黑,浓稠粘腻,像是不祥的深渊巨口。
胸口突然一阵强烈的灼烧疼痛,言辞紧紧捂住胸口,却触碰到一个坚硬的东西,那是祁尘给他的玉佩。
此刻,原本雪白莹润的玉佩猩红如鲜血,散发着浓浓的妖邪之气。
言辞不由得警惕起来,退至窗户死角,掩盖住自己的气息。
窗户被风吹得哐当作响,雨滴急促的打在玻璃上。
就在袖中的小蛇意图出去之际,言辞不动声色地制止了它,同时手中凭空出现了一把弯刀。
一只巨大的脚穿透墙壁和窗户踏进了房间,连带着湿泥雨水以及一股腐烂的恶臭味。
紧接着是一只手,扒着窗户框,继而整个身体都进到房间内。
就在他踏进房间的那一刻,身体骤然缩小,和刚刚所见仿若两个极端,此时的这个人如同一具佝偻的老人骸骨。
之所以说他是骸骨,是因为他大部分身体都已经腐烂,只有残存的零星烂肉挂在发黑的骨头上,脸更是惨不忍睹。
哐当——
弯刀掉落在地,言辞怔愣地盯着面前的骸骨,漆黑的瞳孔骤然紧缩,仿佛看见了什么极为可怖的东西。见主人如此,小蛇立马摆出防御的姿势,虎视眈眈地盯着骸骨。
“回去。”言辞咬紧牙关,从齿缝里挤出这两个字。
小蛇不甘的缩回袖摆里。但骸骨也因此察觉到屋内还有其他人,头骨往前伸了伸,似乎是嗅闻的动作,紧接着伸到言辞站立的这边。
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言辞紧紧抓着窗帘,眼睛死死盯着骸骨。
怎么会……
他们早就死了!
怎么会在这里出现,言辞几近窒息,无力感渗透全身,他几乎站立不住,一边紧盯骸骨,但全身的注意力却始终在门边。
他害怕,害怕祁尘知道他的过往。
“谁放你出来的!”言辞低声斥道。
骸骨停下往前的动作,腐朽的指节堪堪停在言辞鼻尖。
“……啊……唔……啊啊了哇哇……走……”
混乱不清的字眼从骸骨破损的嘴里勉强嘶吼而出,言辞想不到这具千年前的尸体还能“说话”,眼神冷静下来,望向窗外,外面的天空现出一道闪电,划破漆黑的夜空,乌黑的云一闪而过,形似一张肿胀苍白的脸,震耳欲聋的雷声几乎要将天捅破,也将言辞的注意力收回。
骸骨仍重复着无用的字眼,青苔水藻腐烂的舌头从喉咙嘴里断续涌出,砸在地上,化为一股腥辣的红烟消失在空气中。
“你是叫我走?”言辞面无表情地问道。
骸骨激动起来,反复点头,同时不断望向窗外,像是有什么洪水猛兽在外面。
“我要往哪走?外面有你怕的人,里面也有你无法招惹的人。”言辞抛出难题。
可这样的难题骸骨无法思考,更不能解答,他的脑子都没了一半,只机械地重复着走!走!走!
离开?言辞在心里冷笑,像当年一样,像一条丧家之犬,人人都能来杀,人人都能踩着他博得好名声?
现在好不容易……他还要走哪里去?
“我不走。”言辞冷冷道。
骸骨浑身的骨头都开始颤动,嘎吱嘎吱响个不停,让人不觉担心是否下一秒就要散架。
可能是太过紧急激动,骸骨由起初嘶哑的吼叫变成了尖啸,极为凄厉刺耳。
走廊传来了脚步声,不急不缓,沉稳有力,每一步都含着威压警告。
言辞眼睛微微眯起,注视着骸骨空洞的眼眶。
“我跟你走。”
惊雷炸响,言辞的脸白得像厉鬼。骸骨的尖啸立马停下,身姿涨大数倍,和刚刚进来时一模一样,铁钳一般的指节死死禁锢住言辞的手腕,几乎要伸进血肉里。
卧室门被人猛地踹开,房间内却空无一人,窗帘惨淡无比的在冷风中飘着,雨水被吹进来,打湿了一半的床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