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师父也一直保持着和她的距离。她，和小组里其他组员一样，即使是一起篝火烤肉做团建，也没有见过师傅穿休闲服的样子。他们的聊天上至天文地理，下至国家大事，但他从来不透露关于自己的任何信息：他喜欢吃什么？下值以后爱干什么？他更喜欢晴天还是雨夜？更爱喧嚣还是幽静？

他把自己活成了天上的星星，谁都靠近不了。

但自从苏小小一步一步逼近真相，这颗星星在她的天空中也慢慢黯淡了下去。

因为这颗星星守护的，不是行走在世间的迷惘的人们，而是一座黑不见底的深渊。

想到此，师父那张棱角分明如画中谪仙一般的脸，和黝黑的深渊洞口，慢慢重合在一起。然后他的脸皮一点一点地脱落，直到成了一个骷髅头，盯着她笑。

夜幕已经沉沉地落下来，罩在野外一望无际地田野上。远处的小道上，传来低低的马蹄声，还能隐隐看见一排火把往这边冲过来。

大皇子的追兵就这么来了吧？苏小小在心里想：父亲，母亲，我们就要相见了。大皇子这么花力气抓我，正说明我们的计划成了。这场选举形势，很可能已经逆转。

我，是一个传音阁的分析师，但是我没有做这座屠杀机器的帮凶。

苏小小闭上眼睛，吸着清凉的晚风，缓缓拔出了腰间的匕首，抵在自己的胸前。她早就想好这一步了，与其被大皇子抓住折磨，不如自己了断。

“住手！”一个黑影打断了她的匕首，一掌拍在她的马上，放马儿往西边的山上那边跑去，然后一把抱住苏小小，翻身滚落在路边的斜坡下，一只手紧紧捂着她的嘴巴。

“呜呜呜！”苏小小挣扎了两下子，黑衣人不得不拉下脸上的面纱，“是我！别出声！”

正是师父陆绍虞。

苏小小愣在当场，一动不敢动。得得得的马蹄声很快近了，听起来至少是二十个左右的武士。

“头儿，前面好像有一匹马，往鸾鸟起飞点方向去了。”

“跟上，我们先去把鸾鸟起飞点围住！不准他们放人。你速去回禀黄公公，就说苏小小可能在鸾鸟院起飞点，还需要他去二皇子府打个招呼。”是玄鹰的声音。

“是”，一个属下领命离去。

“她会不会故意诈我们？其实躲在这附近呢？”另一个属下提议。

“不管怎么说，先把起飞点围住，不准他们起飞航班。等黄公公申请搜索令的时候，我们再回过头来搜这片区域。大不了一把火把这林子也都烧了！”玄鹰心急如焚。都用上彩莲追杀令了，居然还让这个小丫头跑了！

“对了，头，那个跟你对招的人武功不弱了，这样功夫的人，在大雍国都是排得上号的，这传音阁小姑娘来头不小啊！”

“这个人是谁我有数，回头再说，先把苏小小抓到要紧！”

说话间，得得得的马蹄声带着人声也走远了。

苏小小被陆绍虞紧紧压在草地上，她的头就在他的胸口位置，好像能听到他咚咚的心跳。他的夜行服肩角已经被撕破，滴出的血浸湿了大半个袖子。

她从来没有从这个角度看过师父。他的嘴唇惨白惨白的，一道瘆人的血痕从下颌角一直延申到修长的脖颈上，随着喉结上下的涌动。

时间好像静止在这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