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有点眉目,可到底算不算眉目还真不好说。
纪无派去查探的暗子回说,玲珑血消失后,温家两兄妹都在第一时间闭门不见人,再次出现已经是半个多月后,彼时的温呢喃容貌更甚从前,但温了凡却不是。
他好似突然老了十来岁,连从卧房走到书房都要歇息上好一会儿。
这样一来,所谓的眉目几乎又不是眉目了。
因为玲珑血对于修行的人,都是大有裨益的,且不说一定会有显著的表现,但也绝不至于像温了凡这般。
梦女应该是很恨同光的,她嘴里吼叫着要同光偿命,要吸干他的灵力。
可奈何,同光根本不记得这个人了,唯独能有印象的也不过只是困住她的这个阵法。
铜雀灯寻常,但这盏不寻常。
锁在梦女身上的那些锁链全部连接着铜雀灯,而铜雀灯的实体却根本没有在房间内,如今他们能看见的也不过就只是一个影子罢了。
梦女手脚都被卸了力,整个人趴在地板上,咒骂声仍是不断。
舒酒拿出冰棱刀,一息就闪到了梦女脖颈边。
“是我小瞧了你,原以为只不过是十二城的活死人,却没想到你居然是舒家的余孽!”
梦女头枕在手臂上,脸上布满了一道道黑青,那是铜雀锁的余威,只要她不妄动杀念,自是无恙,相反,若是动了杀念,那锁链就会从四肢钻入骨血,抽取精气以供铜雀灯燃用。
梦女大抵是知道自己将死,所幸没了顾忌,“你为了同光杀我,但你知道他是一个什么人吗?指不定你的遭遇,也全是因为他。”
冰棱刀划出一道很短的伤痕,渗出的血少的可怜。
梦女的眼睛亮堂堂的,似有一座庄园,繁花丛生,里面有一架秋千,而边缘处竟起了火,年轻夫妇用力将一少女托举而出,大火吞噬了所有,除了那个得救的少女。
那场景让舒酒觉得熟悉,她往里探去,触目惊心,怎么打开那座小阁楼的机关门,各个位置放置什么,院子里忙碌的老妇人......她都了如指掌。
梦女轻呵一口气,“那就是你啊,陲水苏家小女。”
闻言,她浑身一颤,眼前飞快闪过无数画面。
她根本不是什么十六七岁的少女,早在承熙十三年的七月十四,她就出生了,如今算来,她有二十有七。
陲水苏家,在那个时候名盛一时,祖祖辈辈都没有入仕,但培养的学生却都是高官大儒,而她就是苏家这一代最小的孩子。可惜,父母甚至没来得及将她的名字写入族谱,整个苏家就被一场大火烧没了。
一门二百七十三人无一幸免。
谁也没想到会有一遗孤出现在千里之外十二城。
这些片刻,都发生的短暂迅速,快的让同光来不及制止,待他反应过来时已经晚了些。
他化指为剑,割断了飘摇的薄纱将梦女盖住,与此同时,他一手揽住舒酒肩头,另一只手遮住她的眼,“别看,别信。”
舒酒呆愣回头,鼻尖充斥着冷冽的味道,神智逐步清醒,她整个人还缩在同光怀里,转着眼看了一圈,梦女奄奄一息盖在纱下,薄得像一张纸,呼吸缓慢且动静巨大,而门边的燕安时红着眼,手中剑嗡鸣不止,浑身紧绷地被定在原地。
同光带着人往后飞去,声音空灵遥远:“生死有命,你如今的境遇不过是曾经作的孽该还的债,上天有好生之德,给过你机会,但可惜了了......”
耳边风声呼啸,她被蒙着眼,只觉得自己被抱着飞好一会儿,疾风刮过衣袖,一个劲儿的往袖子里钻,双脚踩在地上时她还有些摇晃,环抱着她的人消失了,荼蘼伞立在眼前,她能感觉到同光回到昆仑后,灵力和魂力恢复得很快。
燕安时比她晚一步到,泄愤似的一剑砍蹦了一块大石,转头看见舒酒,才恢复了情绪。
但想起自己在梦女那里看到的场景,推测到舒酒定是也看到了自己的过往,然而他只以为是她在十二城那些凄苦又无助的日子,犹犹豫豫想问想安慰,但最终是一个字也没说。
舒酒收回思绪,问他:“我们现在在哪里?”
燕安时闻言,眉头一动,试探性回:“月......来殿?”
哪来的殿啊,四周不都是一些冷冷清清的巨石,就连一颗树都没有。
同光带着荼蘼伞回到她手中,指引着走进了巨石阵中的小道,七拐八扭,几息后,眼前豁然开朗。
“还真是月来殿。”
舒酒望着左侧立着的石碑上龙飞凤舞的字,多看了好几眼才辨认出那两个字。
燕安时背着她的伞匣,显得有些违和,玄烛还是坐在她的肩头,佯装着揪着她一缕头发遮住自己。
燕安时:“这不是同光住的殿,我们是不是应该直接去他的宫殿?”
舒酒也是这么想的,正要开口说是,却不妨听见同光说:“就往月来殿过,妄月相比那几个老家伙通融的多,我不能长时间出来,从月来殿会更快更安全些,如果能在妄月没醒的时候通过就更好。”
这话说的倒也没错。
玄烛从头发里钻出来,附和道:“就是就是,妄月长老是个不错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