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续了数日的雨不知在舍呢吗时候已经停了,只有屋檐上还滴滴答答,雨过天晴之后,泛起来的潮湿味更是浓重。
同光缓慢掀动眼皮,半抬着的手捏着一颗红透了的佛珠转动,迟迟没有说话。
对面的三个人拿不准他,毕竟同光尊主对于他们来说,都只是听说过的人物,后来那些年,他已经鲜少走出昆仑了,这些年轻小辈能见到的机会就愈发少了。
所以,这算是他们的初次正式见面。
温呢喃依旧低着头,脊背挺直,静待着同光开口。
谢知安行了一礼,又拉了一下僵持在前面的观南,“观南,行礼,观南!”
观南甩开了他的手,垂下头,“敦煌城楚观南,见过尊主。”
那声音像是从牙缝里出来的,同光嗤笑一声,耸耸肩,道“起来吧”。
他转身往里走,才走出几步,又停下脚步,侧过头问:“对了,这颗佛骨舍利......是你的?”
观南见到那颗佛珠在他指尖,被他透白的皮肤显得更是红了。他攥紧了手中剩余的珠子,那些珠子就在一刻钟前开始忽冷忽热,他握上去之后,甚至觉得它们似乎在喘息。
这些珠子一直在他身上,另一颗在舒酒那里,所以他立刻就想到是不是舒酒那边出了事。
尤其这次他怎么样也听不到房间里的动静里,这让他更加不安心。
可再怎么样也没有想到,这颗珠子竟然会在尊主手里。
他吞咽了一下,才开口:“不是。”
同光闻言,左侧眉尾高高挑起,转过身,正面对着他,问他:“不是你的?”他状似沉思,唔了一声,接着说:“可是我记得,好些年前见过楚白风一次呢,当时他就是在找这玩意儿吧”
观南紧咬着牙,双眼一动不动盯着窗边的人,舒酒就那么趴在窗边,伸出手去接房檐上滴落的水滴,一看就知道她已经在那儿好一会儿了,袖子都湿了。
“啊!我想起来了,他说,他儿子命中带煞,须得正气镇压呢,恰好了,我偶然间就得了一颗......”观南晃动着身子,拦住了他的视线,还把珠子抬到自己眼前,边看边小声嘟囔:“哎呀,时间过去太久了,我竟然已经不记得我给楚白风那颗是啥样的了,貌似就是这颗吧。”
观南脸色已经沉到底了,一言不发,只是绕过他径直走到舒酒旁边,开口的语调却是柔和的。
“小酒,别玩了,袖子都湿了,等会儿冷到的话要吃的药可苦了。”
舒酒头搭在窗台上,无所谓的说:“没关系,同光说了我可以玩。”
闻言,室内瞬间变得安静,温呢喃眼神在舒酒和同光身上流转,心下揣度着两人的关系,片刻后,她走上前,弯下腰靠近了舒酒小声了句什么。
舒酒眼睛一亮,就缩回了手,湿哒哒的,就要往自己裙子上擦,温呢喃快她一步,拉起她的手用了手帕给她擦干净。
温呢喃的动作很轻柔,这时,云层散开,阳光透了进来,搭在两个姑娘身上,舒酒定定看着她,温呢喃是垂着头的,舒酒的手逐渐温暖了起来,渐渐地她眼底也有了一丝笑。
也许是戏看完了,也许是目的达到了,同光招呼他们坐下来喝茶。
可,他是同光尊主啊,这群人的分位可不是可以和他同席而坐的,三人站在原地没有动,当然观南是心里堵着一口气。
舒酒已经坐下了,刚舀了一勺甜羹,发现他们没有动,她竟去将温呢喃拉了过来,就这么和同光面对面的坐下。
温呢喃礼貌有度,颔首示意,而后她的视线没有停留在同光身上多一眼,反而是叮嘱着舒酒吃慢一点。
“甜食不可多吃,催人老。”
她动作实在太自然了,边说边给舒酒倒了杯茶,含着笑推到她手边,即便在舒酒拒绝后,她也只是笑着摇摇头。
恍若,她是舒酒的姐姐。
一连动作下来,小姑娘很快就对她生出了亲近感。
谢知安是习惯了这样的不被关注,他也乐得自在,正打算悄摸摸的退出去,却不防前脚才跨出门,就听见有人喊他。
“谢小世子。”
若说同光有一个让他很避讳的称呼,那么谢知安也有,那就是“谢小侯爷”。
可这次,他逃不掉,也不能不应答。
他提前挂上了笑,回过身,又是那个吊儿郎当的谢知安,“尊主,是在喊我?”
“请坐。”
同光倒好的茶水一一推到桌边,仅两个字,让人拒绝不得。
谢知安紧贴着观南坐下,桌子下求救的手只怕都要把观南的袖子扯坏了。
“尊主,那个,那个,叫我谢知安就可以了,刚刚那个称呼......我属实是不配的。”谢知安无奈,只能自己硬着头皮上,桌上的茶水配合着安静的空气,一丝波澜都没有,只倒影着他头顶的羽冠和......一把撑开的伞。
他咦了一声,就抬头往上看,红伞在横梁正中间位置旋转着,速度并不慢,但是能看清楚每一根伞骨顶端缀着一颗若隐若现的铜铃。
这把伞,他们之前就已经在舒酒那里见到过了,只是没有见过这般模样的。伞面上的金纹竟在里侧也有,甚至都快布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