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流鸢跟着大婶走了很久,终于在太阳落山前到了张家的布厂。
张老板听说金陵沈家来谈合作,赶来热情招待,亲自带着沈流鸢看今年的新料子。
“沈小姐您瞧,这就是今年最新款的布料。”
沈家在金陵的成衣铺专门为官家富商制衣,沈流鸢自幼接触一眼便知这是好料子,徐家今岁出的布料根本没法和这比。
沈流鸢又看了些常用布料,确认了成色后和张老爷仔细商谈了价格。
“沈小姐,这布成色如何您也清楚,宿州城布庄一半都是和张家合作,您这价格……”他讪笑道:“要再提几成。”
沈流鸢自幼看母亲管理家中生意,耳濡目染学了很多东西,沈家如今急着找新的合作商家,免不了会被借机提价,但她手里并非没有谈判的筹码。
沈流鸢抿口茶,语气平淡:“张老爷我也不和您绕圈子了,要是这个价格能成,以后我沈家的布料供应全从张家布厂出,您在宿州生意做的开,难道就不想往金陵走吗?”
宿州再大也不不过金陵,那里随便一个世家都不是宿州比得了的,张老爷早就想把生意往金陵做,奈何金陵商行早就瓜分完了这块金库,他都没资格进去。
但沈家能拉他进去。
现下沈流鸢说沈家的生意全从张家合作……他不可能不动心。
张老爷一咬牙:“成交,就这个价钱。”
沈流鸢微微一笑:“那就提前祝两家合作顺利。”
布厂地方偏,天色已晚赶回客栈是来不不及了,卖布的刘婶念着沈流鸢的帮助,留她在家里住一晚。
刘婶家建在半山坡,周围荒凉但胜在收拾的干净,家里就几件小木屋,她收拾出了自己的房间给沈流鸢。
她铺好被褥,憨厚笑笑:“家里贫苦让小姐受苦了,这被褥是我晒过的,您别嫌弃。”
“刘婶别这么说,是我要谢谢你收留我。”
刘婶男人走的早,她一个人养着孩子,给儿子喂完药她又开始到院中染布,沈流鸢教了她怎么把布卖出去,她打算抓紧做几匹印花布制成布包拿去卖。
沈流鸢忙着算清在张家布厂订布的帐,明天还要带父亲来选定料子,后续的送货供应问题等等全都要她打理好。
等她稍忙完外面天边已经泛白,她放下账本伸伸酸痛的肩颈,打开门去大水梳洗,一开门发现刘婶在院中,看样子也是一夜没睡。
院中支着几个晾衣杆,上面铺着刘婶做好的印花布,地上散着还没收拾的印花工具。
刘婶看见她,眼露关切走来说:“沈小姐怎么起这么早,没休息好吗?”
沈流鸢摇摇头道:刘婶这是你新染的布?我能不能看看?”
“这有什么不行。”刘婶边带她看边介绍:“这其实是我们这里流传的一种技艺草木染,又叫锤草印花。以前没有绣花技艺,先祖们就利用花草叶茎在布料上捶打,从而把植物中天然的色彩和形状花纹印在布料上,形成不同图案。”
沈流鸢第一次听说有这样的技艺,点点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客栈里沈桥放下手里的样布和商契,面色狐疑又带透着点惊喜道:“这订单真是你拿下的?”
“当然,和张家约定今日来拿定金,看时间估计快到了父亲让管家趁早准备吧。”沈流鸢懒懒打了个哈欠道。
沈桥虽然昏聩不懂生意门道,把沈家老太爷留下的产业败成如今的模样,但也能看出这样布比徐家的好,价格还比徐家低了将近一倍。
他大喜过望,当下就起身说:“好好好,我现在就去准备。”
看着为拿下订单奔走一天,现下拖着下巴一脸倦容的沈流鸢,沈桥少见的有些愧疚,他缓着语气说:“阿鸢早早回房歇下吧,后续父亲去处理。”
这可真是沈桥少见的慈父模样,但沈流鸢没精神陪他演父慈女孝,点点头就回了房间。
她昨晚把后续生意都安排妥当,沈桥只用照着办就行。
接下来几天她都在房间里研究从刘家带回来的印花布,她对这种名为锤草印花的技艺表现出空前的兴趣。
金陵古来本文人墨客称赞,但即使是金陵都从未有过这样的技艺。
在沈流鸢眼中,这俨然是一块还没有被人发现的金库。
沈家渐渐没落,急需引进新的血液让其重现生机,锤草印花是个天赐的机会,沈流鸢闭门苦苦钻研,想要掌握它让它为自己所用。
她派人去花店买了不同品种的花开始在布上试验,她兴致勃勃拿起锤子就往上敲,咚咚咚的响声听着跟屠夫落在案板的砍刀,结果几锤下去布裂了!
她不行邪换了快上好的绫罗,下场还是碎尸万段。
沈流鸢:?
她这回改控制力道,锤到手指抽筋颜色是一点没往布上沾。
沈流鸢认命了,乖乖低头去向刘婶取经了,这才发现是从根部除了问题,她的花材没选对。
小厮从花店买的是名贵的观赏花卉,叶子也是墨竹等,而锤草印花只能用鹐帮帮草。
这种草俗名太阳花,茎叶里浆液丰富有很好的染色能力而且耐捶打,不易被锤破。
其次是沈流鸢锤草力量有问题,完全依托与制作者的经验,没有长期的制作经历是把握不好的。
而后做印花布还要经过采草、备料、摆花、夹布、捶打、清理、媒染、晾晒等多道工序……
沈流鸢在刘婶指导下多天才做出了一块印花布,直到启程返回金陵那天众人才见到她。
接连熬了几个通宵核对货物的沈桥面如土色,看见姗姗来迟的沈流鸢,叫回去找她的下人。
他脸色不悦道:“今日返程你乱跑什么!天天到处疯跑哪有一点大家闺秀的样子,金陵哪户人家肯娶你……”
“父亲女儿知道错了,下次不敢了。”沈流鸢不想听他说教,语气敷衍匆匆认错。
沈桥忙碌几天现下实在没精神,摆摆手上她快上船。
沈流鸢上了客船视线所及之处都放上了货箱,码头上工人们还在不断地把货物装上货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