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老爷您看看这成色,光泽细腻圆润,触如浮云,”他指着布匹说:“看这花样,这可是上京城现如今最时兴的花样!官家贵妇都穿这个。”
“这般上好的浮光锦以往那可是特供给宫里的,要不是看在沈老爷的面子上,这般好货徐某可不往外拿。”徐掌柜手比了个数,“五百金沈老爷意下如何?”
沈桥面色纠结,他此次前来意在给店里采订布料,银两都是算好的,贸然支出五百两黄金不是一笔小数目,但……这浮光锦寸锦寸金不说,还甚是难寻,要是错过了这好机会,想再买不是易事。
沈桥出身商贾之家,士农工商,纵使沈家生意做的再大都始终低人一头,沈桥一心想培养出个读书人振兴门楣,无奈家里长子顽劣,对读书一窍不通一副纨绔做派,到了冠年以天价聘礼才定下和齐家庶出幺女的婚约。
齐家是清流门户,齐家老太爷曾做过知州,齐家幺女的嫡亲哥哥今岁科举甲等,前途不可限量,对比下沈家更是高攀了。沈桥想着买下浮光锦给新妇做几身衣裳,也好给沈知在未来岳家增几分脸面。
思索片刻,沈桥说:“浮光锦我要了,送到金……”
“——父亲且慢。”
伴着清亮的嗓音,一位少女从门外走来,身穿素净的天青色对劲襦裙,挽着个简单的单髻,发间只簪这两只素雅的花簪,衣着简陋却更显得容色清丽脱俗,宛若幽兰。
“浮光锦薄如蝉翼,光滑润美,不易被水沾湿,古书更是记载:‘为朝日所照,光彩动摇,观者炫目,上亦不为之贵。忽值暴雨,而浮光锦裘略无沾润,上方叹为异物也。’浮光锦种类分为蜡染、机织、手织等,但……”
她眼光洒向徐掌柜手里的锦缎,微微一笑,道:“但据我所致哪一种都不会是徐掌柜手中这种成色。”
沈桥闻言掏钱袋的手一顿。
“你胡说什么!我这可是浮光锦中的上品!”
沈流鸢没搭理徐掌柜的厉声喝斥,继续说到:“还有这花样太老气了,上京城的贵妇要是都穿这花样,怕不知道要被江南多少世家嘲笑。”
“不过是几年前的提花锦,”她笑意揶揄,“怎么在库房积压个两年就成了价值百金的上好浮光锦了呢?我看这料子还比不过掌柜身上穿的这身蜀锦。”
沈桥在蠢笨此时也反应过来被骗,语气愤怒:“徐掌柜,做生意讲究个诚信,我沈家与布厂合作多年你竟然如此诓骗我!”
“一匹提花锦就能要五百两黄金,沈家其他的布料单子不知道被掺了多少水分……”沈流鸢啧啧摇头。
徐老板本想仗着沈桥不识浮光锦,趁沈家要办喜事捞上一笔,结果被当场拆穿脸红脖子粗,怒目圆瞪想把沈流鸢剥掉一层皮。
沈桥也不是个好相与的直接喊着要查账,徐老板心中明镜一样自是知道账目经不起查,直接翻了脸先发制人。
他冷哼一声道:“我徐家世代经营布场为生,能有今日之家业全靠诚信二字。我好心给你沈家喜事将近特留浮光锦贺喜,谁知好心当成驴肝肺,竟被个不懂行的黄毛丫头污蔑!”
“不懂行……”沈流鸢争辩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徐老板打断。
“——沈老爷你我合作已有四载,徐某自认没有对不起沈家的地方,你要是找到更好的布厂不想再和徐家合作说一声便是,何须找个黄毛丫头满口胡言来污蔑我徐家!”
他横眉冷眼一挥衣袖,招来店里伙计:“既如此两家合作就此作罢,我就是把这好料子扔河里都不给你沈家!把他们给我轰出去!”
沈家衣铺还等着今岁的布料,这关头作罢合作沈桥去哪儿找新布厂,即使知道账目有问题他也只能忍下。
“徐掌柜这其中必有误会,徐掌柜……”
“砰——”铺子门大力关闭,沈桥的呼喊无人搭理。
沈桥气的一跺脚,指着沈流鸢说:“你个女孩家家来这里干什么,我不是说让你安生待在客栈吗!此次就是为了订单而来,今岁的单子废了,家里生意怎么办!”
沈流鸢从小野大的,可不由着他骂,“我若不来父亲就要被诓着买那过时的提花锦了。”
“你!”被小辈提起这茬实在是面上无光,沈桥气的脸红脖子粗,怒声道:“区区五百金而已,怎比得上今岁的生意,无知小儿鼠目寸光,不识大局!”
张管家见父女俩又快吵起来急忙劝道:“二小姐也是担心您说话急了些,老爷消消气。”
“沈家这些年生意大不如前,父亲难道不知是为何吗?”沈流鸢说:“账上布匹支出一年比一年多,可到手的成色呢?这当中要是没有猫腻鬼都不信。”
“你……”沈桥看她丝毫没有悔改认错的意思,刚想呵斥就被打断。
“——父亲也不用拿什么经商之道训斥我。”沈流鸢仰视着沈桥,眼神中没有丝毫惧意,坚定的说:“当年您换掉合作多年的布厂改用徐家,不就是因为徐家是孟姨娘的远方表亲。”
“徐家不过是宿州一个小小商户,这些年仗着孟姨娘生下沈家长子作威作福,用下等料子充数高价卖给沈家,中间捞了多少油水能在四年内跻身宿州富商之列。”
“这些年沈家生意衰败的还不明显吗,从根处就坏了,绣娘再怎么手艺精湛也救不了,还不如早早换了徐家。”
“住口!”沈桥恼羞成怒一巴掌打过去,丝毫没收力。
沈流鸢被打的身体一晃,耳边全是嗡鸣声,紧接着是面上滚烫的刺痛,当下面颊便浮现一片红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