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瑜快步走上,却只抓住一片空无。
……那真的是钟遇吗?
周瑜竟然不知道了。
那半张脸……精美不似人间,而剩余的半张脸,也几乎布满了裂痕。
就像有东西要打碎那个为人的壳子,什么东西要冲破束缚。
他不曾见过那样的钟遇。
母亲和钟遇……以前认识吗?
钟遇唤母亲,唤的是亲近的小白。
周瑜想不出来,母亲的信件中也并没有说明,她的信一如既往,和千百次并无任何不同。
“阿瑜。”母亲在最后的时光说,“把你一个人留在这世间,辛苦你了。”
周瑜呆住。
“钟遇……”母亲说出那个名字,她的眼睛已经不太亮了,“算了……你妹妹长的真好啊,我们一家人很好的过了最后一段时间。”
“嗯。”
“……”
她没有说话了。
她走了。
她还是抱歉。
周瑜心想。
时间一晃而过,当年辟雍时候和钟遇的说笑,好似过去许久,而钟遇……情况不知是更加严重还是如何。
……他没有见过。
周瑜有一种事情超出他意料的感觉,钟遇情况最严重的时候,也不过是整个身躯碎裂。
……而不是那样。
母亲的去世,似乎撬动钟遇那张皮囊下暗流涌动的东西。
有些东西周瑜也不太记得清,钟遇和他的关系过去说亲密也不准确。因为钟遇总归有放不下的东西。
是年少的好友,天下的抱负,斩不断的亲缘。
——如果有朝一日钟遇能放下,那便说明他安排好了一切,坦然接受自己的死亡。
他的肉身会被人吃下,灵魂会归去那处虚无之地。
……而吃下钟遇肉身的家伙。
周瑜烦躁的发现,自己不记得了。
目光转过去,却见桌案上有一把空着的琴身,琴身无弦。
辟雍时候,钟遇送给他的琴。
以前花大价钱买了的那把琴,已经赔给别人,而钟遇这把极好的琴,琴弦也早四散而去,寻不见了的,也有好几根。
辟雍两年。
居然只留下这一把琴身。
钟遇醒过来时候浑身都不太自在。
他披上外衣,赤足走出去,白发披散垂落,初春的日子还有些许寒意,铜镜前露出一张脸来。
在外服侍的下人们便听见铜镜落下,什么东西散落一地的声音。
“太守?”
门外的人问。
“无事,无需进来。”钟遇的声音和往常并无不同,“过些时候进来收拾。”
钟遇按压住自己的脖颈一侧。
细碎的裂痕。
又在缓慢的愈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