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日子中钟遇周身的草药味道越来越浓厚,小白的生命却也依然如同流水一般流逝。
最好的医者也是不善医心病的。
令狐茂强压着钟遇休息了几日,也就这几日,钟遇身上的药香便更重了几分,自从展现过巫子一面之后,他不得不服用药物暂缓。
灵河水,灵河花,建木根……
熬制出来的药物具有极其高的迷幻性质,普通人沾染一点便会昏死过去,永远的沉睡在梦中。
可是对于钟遇来说,即便浸泡在这些药物中,也只得一时贪欢。
水珠从白皙的皮肤滑落,钟遇甩开头发,穿上寝衣,光着脚来到案前。服侍的侍女听见动静,悄无声息的进来替钟遇把头发擦干。
白发一缕一缕被侍女擦干,钟遇闭着眼睛等待头发干透。
一些碎发的水珠滴落在寝衣上,白发披散在地上,侍女用丝巾擦拭上面的水分,她是钟遇年少的时候在颖川买回来的哑女。
她不会说话,和钟遇的交谈多为纸笔,名字是她自己取了一个,名为观棋。
钟遇不喜欢人服侍,但有些情况下无人服侍不行,便是观棋的场合——因为不方便。
比如擦头发。
还有整理衣物。
其他的……钟遇不喜欢旁人近身。
擦拭完毕的头发还有些湿润,钟遇让观棋退出去,他点燃灵花香,灵花的香气慢慢熏染了房间。
他对着铜镜梳发。
白色的长发不可避免的被梳子扯落些许,发尾却被人捧起,“梳头发的力道可以轻一点,哥哥。”
来人有一张和钟遇七八分相似的面容,黑色的长发垂落下来,露出来的笑也温和的相似——漂亮的如同一朵开的正好的花。
一黑一白。
但钟遇身上更多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距离。
她却实实在在。
野心和欲望在那双眼睛里面生长,而不像她的兄长一般,距离什么都太远太远。
“洛阳有事?”钟遇挑眉,任由唐简帮自己梳发。
“灵花太幻,灵河水太重,建木根太玄。”唐简一下又一下梳着兄长的长发,兄妹两人透过铜镜对视,“哥哥,把药停下吧。”
“停不下。”钟遇垂下眼睛道,“我每天每天都在做梦……我梦见灵山,我梦见华胥,我梦见一群人在跳舞。”
“那把力量给我。”唐简盯着自己的哥哥道,“我们是双生子……不是吗,哥哥。”
钟遇笑了笑,他指尖绕着自己的长发打了一个圈,“阿简,双生子也不是这样算的。何况——”
他看着面前铜镜中的妹妹,“你承受不住。”
“那是一寸寸皮肤裂开,所有的一切都在窃窃私语,你看着那些人,看到的却是他们的死相……阿简,你受的住吗?”
“哥哥你可以,我自然可以。”唐简从钟遇身后抱住了钟遇。
钟遇笑了笑,他破碎的眼睛中很是无奈,“那就试试。”
他的傩在一瞬打开。
唐简瞬间感受到了刺骨的寒,眼睛周围开始细碎的泛起疼痛,兄长的体温似乎在远去,她只能用力的攥紧哥哥的白发。
手已经彻底没有了力气。
只是一瞬。
唐简整个人如同被水中捞出,身体的不适提醒着她,她抬头便看见钟遇的下巴。
这只是钟遇的傩打开。
他还什么都没有做。
白发和黑发混合在一起,兄长的语气很平静,“还想要我的力量吗?从某种程度来说,这算的上一种灵降。”
“华胥那边……你大概看见了母亲的资料?我们的母亲,是里八华的人。”兄长垂下眼睛看着自己了然的问。
唐简枕在钟遇的膝上,她那双眼睛中惊讶,“哥哥怎么知道的?”
“我就是这样知道了呀。”钟遇弯起眉眼,他在唐简的头上摸了摸,“阿简想要我的力量吗?”
“我想要,兄长会给吗?”唐简直白问。
钟遇看着妹妹的眼睛回答道,“不会。灵降不是好事,而我也不知道怎么把力量剥里出去。”
“哥哥别在人前使用傩。”唐简起身道,她眼中担忧,“太危险了。”
母亲当初是作为棋子送进去的。
“天下之间……”兄长笑着,那张向来很温和的脸却显现出几分傲气和锐气,“人仙巫之中,越之我者,不及五指之数。”
如果来人的一套,我们可以慢慢玩,如果来仙巫一套……
钟遇眼中笑意实在倨傲,那就别怪我……杀性太重了。
唐简深深的看了自己兄长一眼,“华胥近些时候会大换血,哥哥,我……”
“嘘。”钟遇手指竖在唇前,“按照你心中所想便是,有我给你兜底。”
暖色的灯光下,两人都笑了起来。
“女子可以如同男子一般吗?”唐简曾问过自己的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