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对话中的杀手,苏烟在出金银铺的时候也遇到了。
两人擦肩而过。
虽已提早做了准备,但苏烟还是惊住。
那人身上散着股味道。
似药香,也似脂香。
也似曾闻过。
苏烟正要回想,铁面不解的声音追了出来。
“那头面娘子为何不要?”
“咱有钱!”
“定山真的有钱!”
……
另一边,都督府传芳院内。
周嬷嬷冲过帘子,疾步走到吴氏跟前,悄声道:“那边递消息了,今儿这个确实是假的,真的那个已经死了。”
吴氏没作什么反应,仍站在鸟笼子前面,不紧不慢地拿着黍子逗弄鹦鹉。
周嬷嬷恍然,“夫人一早就知道了?”
吴氏瞥她,“我选的人,何时出过差错。”
这话也夸到周嬷嬷了,她笑:“是了,夫人眼光顶好。”
“眼光顶好!眼光顶好!”
鹦鹉扭着脑袋,学人说话。
吴氏“噗嗤”笑出声,点它嘴巴,“你倒是机灵。”
许是听懂了,它又歪脖,拿头去蹭吴氏手指。
这动作,憨态可掬,惹得吴氏又笑出了声。
“看来十六郎这东西算是送对了。”周嬷嬷感慨:“夫人许久都没有这么开心了。”
吴氏纠正:“是都督送的。”
周嬷嬷愣了下,她之前见吴深提着鸟笼进来,便以为这鹦鹉是吴深送的。
再细瞧那鹦鹉。
翎羽豆红,越往尾部颜色越浅,漂亮极了。而更美的是它的头羽,红色橙色交替,舒展时,毛发立起,像是戴了顶凤冠。
年初时,听说南吾国便往皇后宫里送了这样一只带凤冠的鹦鹉。
周嬷嬷嘴角咧到耳朵后面,“到底是都督有心。”她提点吴氏:“像先前那番‘鸳鸯’的言论,夫人可莫要说了。”
什么“愿得一心人”,完全就是扯淡。
在她看来,男人都爱沾花惹草,可只要能分清主次,不做出那宠妾灭妻的事来,这便不是什么大的问题。
吴氏扯笑,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又逗弄了一会儿鹦鹉,才回去罗汉床上坐下。
候着的婢女很有眼见,立马叫人端了铜盆进来。吴氏洗净双手,擦干,挥退她们,“我躺一会儿,没什么要紧事,晚膳时再来叫我。”
众婢女颔首应是,纷纷出了大厅。
周嬷嬷眼皮跳得飞快,扶着吴氏进了最里的稍间,仔细掩好木门,忐忑低问:“夫人是想……”
她抹了下脖子。
是想再杀一次“宋轻烟”?
梢间里安置的寝具是一套楠木拔步床。吴氏坐在床上,而周嬷嬷的屁|股贴着床边延伸出低矮踏板。
问这话时,周嬷嬷头颅后仰,脸上的紧张全被吴氏收进眼里。
她盯了好一会儿,唇角勾起,反问道:“嬷嬷以为,都督为何要送我鹦鹉?”
周嬷嬷眼皮又开始跳动。
还能是为何?
这不是都督在许诺,等大业了了,绥京那座城里的第二块宝座就是夫人的了么。
瞧出她心思,吴氏笑得更灿烂了,说:“他是在敲打我呢。”
这声音很冷,冻得周嬷嬷一下醒了神。
敲打?
敲打什么?
几十年的生存经验不是白攒的,周嬷嬷思索了一番,回过味来,抬头又去看吴氏。
她还在笑。
可周嬷嬷心里却想哭。
吴氏闺名一个渶字,是四房家的女儿,是她看着长大的。
吴家人丁兴旺,吴渶生得虽美但才情不够,没能入得了吴老爷子和吴老夫人的青眼,入选皇宫。
加上吴老四又是个宠妾灭妻的主,什么宴会、出游、赏花等活动,都指名让她庶妹跟去。
没了露脸的机会,吴渶这算是优点的美貌也不是优点了。
别人问起,吴老四也坦荡,只说吴渶不喜热闹。
是真是假,哪里会有人在乎。
而人总归势力。见姨娘那边仗着吴老四的宠爱,水涨船高,下人们便都跑过去巴结。
心偏了,行为处事也就偏了。
像分梨这样的小事,他们便更容易捡了好的大的,送去姨娘院里。
对此,周嬷嬷骂了好长一段时间。
她骂,是觉得不公。
她骂,是觉得吴渶委屈。
可还是那句话,哪里会有人在乎。
周嬷嬷那时以为,这就是她们最糟的处境了。然而祸不单行,更坏的接踵而至。
吴老爷子吴肃方,因吴老四“宠妾灭妻”的行为被人狠狠参了一本,大发雷霆,强行与吴老四断了关系。
吴渶又成了被殃及的池鱼。
下人们的怠慢,从暗戳戳变成了明目张胆。不仅减少了吴渶的吃穿用度,甚至恶劣起来还要她自己浆洗衣物。
对此,周嬷嬷又哭了好长一段时间。
她哭,是在心疼吴渶。
她哭,是在祈祷脱离苦海。
而这次,许是佛祖在乎了。
胡棰然出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