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现在,他每月还要还债,利息和本金一个月就三万。这十万左右的纯利,即便只是开给自己和老黑部分生活费,还上利息本金,一个月也就只有五万多的净收益。
现在是好光景,才能有钱剩。但要是光景不济呢?这利息本金要是还不上呢?
阿丰要考虑的,是全盘;而不是只光顾着老黑这里的事情。在没弄清楚开厂的所有门道之前,把赌注都全部押上,那和跳楼没区别。
“老黑,再拖一拖吧。这段时间你也清楚,压力很大。万一手上有失,就麻烦大了。”阿丰点起一支烟,顺手也给老黑递上一支。
“哎,我也明白,谁叫咱不是大资本家呢。现在这里的产量已经到头了。按我说,厂房可以缓缓,但是人手。哎,不说了。”老黑点起阿丰给的烟,吐出一个又一个的烟圈。
“你说的人手我也考虑过。市场上找不到合适的,能不能先招来培训一下才上班?我的意思是,你克服一下,自己当老师教教他们?”阿丰觉得,让老黑来当老师,或许能够缓解燃眉之急。
“你刚刚也不是没看到,我就是在教育他们呢。但没办法啊,这些人教育起来太啰嗦,都没读过书就跑出来打工。产线不能停,我一边看,一边教的,效率啊。”老黑也有一大堆牢骚,他觉得这些工人不是人不好,而是实在是能力不足;这样的生产率肯定跟不上订单的增长速度。
“不怕和你说,我前天推掉了一单。也是台湾客户推介来的。加工五千个板子,一个加工费十五块,但交期很紧,只能宽限到十五天。我算了算,你们做不下来,就推了。”阿丰又点起一支烟,想来,又少赚了一大笔。
“我这里,一个月有一万块板,就是极限了。其他的东西,我现在都不敢开始做。”老黑眼里有所不忿,不是无心杀敌,只是无力回天。
“真是对不起你啊,老黑。”阿丰颇为叹息。
“不怪你,也是我想得太多。算了,老郑,我们就先维持一阵吧,把目前的事情做好,以后再考虑以后的事情。”老黑觉得自己过于激进,没有考虑阿丰的压力和感受。
“是啊,我也是这么想。给自己放松一下,没必要压得这么紧。”阿丰挺着身子,伸了个懒腰。今晚收获颇多,老黑和他,一直都是打开心底说话,没藏着掩着。
“说到放松,对了,中秋快到了。我要回一趟家去。”老黑计划是中秋回家,他过年没回家,清明也没回家,只能等着中秋,回家和家人小聚几天。
“没问题,你安排就行。回去休息几天,再回来上班。”阿丰却不想回去。
哥哥阿正前几天才来了电话,说是中秋家里又给他安排看几个姑娘。阿丰原本过年回去过,也是见了几个姑娘,但都没找到什么感觉。唯一留下的印象,就是老家的姑娘怎么看都没鹏城的好看。
这也不可厚非。鹏城的姑娘更加有文化,外在时髦,谈吐和见识更是顶级;老家的姑娘再怎么漂亮清秀、贤惠朴实,也敌不过这些。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对,气质,就是不一样。阿丰心里是这么认定的。
“不是我说你啊,老郑。你也老大不小了,该考虑自己的婚姻大事了。”老黑已经猜到了阿丰不回家的原因,但他还是要开口讲这话。
老黑结婚早,老婆孩子还生活在乡下,户口也在乡下。
全家的经济靠的是老黑一人的工资,还有老婆在家务农的微薄收入。以前的日子自然是窘迫,但今年算是宽裕不少。老黑在鹏城一个人,吃喝基本不费钱;交了租金,每月剩下的比原来在国营厂工作两年的工资还要多,再算上部分分红,这收入放在全国也是头一档的存在。
有了钱,家里的日子就好过多了,老婆也不用再遭别人的白眼,孩子也能在学校挺直腰杆;现在,连老黑家里那帮势利眼的亲戚也都找上门来,以前他们原本瞧不上的老黑,现在居然成了大家眼红和攀附的对象。
“行了,行了。你说的道理我都知道。”阿丰摆了摆手,他不想听别人教训他这方面。
“我是怕你出事。你要知道,这地方花花绿绿的,容易迷糊人。你啊,还是太年轻,难免会被误导。这里的女人漂亮有本事,但那都不是过日子的人,你要想清楚哦哦。”老黑用过来人的口吻在教育阿丰,他觉得这也是他的责任。
“我之前不是和你说过,我租的那房子隔壁,有个女人也在这电子城做生意。人家在这里的老公三五个,正经的老公在老家带孩子。你说,你怕不怕这种女人?”看得出来老黑是真心爱护阿丰这个晚辈,哪怕自己不是老大,也要直言相劝。
“知道啦,你真啰嗦。我要是没有分寸,能做你老板?”阿丰不耐烦,只好拿出老板的做派来压住老黑。
“哼,随你。年纪轻轻,浮躁不定。”老黑把头一扬,拿起酒杯又灌了一杯。
“来,老黑。我们走一个,我敬你。”阿丰见着老黑那幅脸臭的模样,就随手拿起酒杯,要和他走一个。
“走,走一个。”老黑也干脆。
两人的酒杯,轻轻一碰,却碰出一声铿锵。
屋外,天凉好个秋,一阵微风,带来人清和气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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