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镜拢住手中金铜,问道:“老龙王七曲八拐地赠我宝器,心里有甚么思量,是不是?”
秦恕眸光骤黯,肃然点头道:“自然是有。”李镜忙道:“那何不把用意跟我明说?”秦恕想了一想,说:“那我便明说了罢。”便朝他一勾手,示意人凑低身来。
李镜见状,便俯首附耳,凑将上前,秦恕忽拖长声道:“我看不过他欺负小太子啦!”便自抚膝大笑起来,竟有些癫狂之态。
李镜满心认真要听,不防听来这么一句话,脸上赫然,噎得半晌说不出话,他知秦恕不愿详述,不好再追问,只得说:“老龙王不愿说,那就罢了,这宝器权当小辈替你收着,要取回时,只管着人来跟我讨就是。”便将那金石琳琅纳在袖里。
秦恕见他受了,捋须笑道:“送了给你就是你的东西,断断没收回来的理。”
李镜摸不着他心性,应付不住,就说:“老龙王没别的话嘱咐,我这就去唤东唐进来。”
秦恕叫住:“不急。”又挫身凑前,伸手去够李镜眉间。李镜微微吃惊,身体后靠,意欲躲开,秦恕却一手攥住胳膊说:“小太子别怕,坐好些,让我看看你身上的伤疗得如何。”
李镜刚才听东唐君的意思,是要秦恕给自己看镇神钉的伤,心头一宽,便应了声“有劳”,将阖眼蕴神,坐得笔直不动。
秦恕将手掌覆在李镜额前,中指微曲抵住眉间。李镜被他指腹一碰,冷得如寒冰点骨,不禁微微蹙眉。秦恕说:“兴许有一会儿难受,小太子可要担着些呀。”话音刚落,一股森寒已自眉间倏然直打入李镜心腑。
李镜半分未曾准备,那大痛就似猛刀直刺,霎间翻山倒海般扑噬过来,连缓慢煎熬的过程都没有,一下将人神志炸得粉碎,李镜唇脸顿时煞白,浑身战抖难止,痛得声音都抑不住。
外面东唐君听到李镜极短促又痛苦地一声呼,心中紧揪,急忙推门就进,正见李镜颤巍巍坐在椅上,身体往前一斜,就要跌倒下来,东唐君急上前一拥,将人紧紧搂入怀中。李镜似魇着了一般,拼命揪住他襟袖,似挣未挣,痛呼不止,东唐君使尽浑身力气将人制住,沉声哄道:“小太子别怕,不痛了,别怕……”
李镜满眼混沌,又渐覆上一层微薄水色,昏昏沉沉地,不知道看着哪处,浑身簌簌颤抖,断断续续地呻吟着,唤道:“阿潭阿潭……我是不是……睡醒过来……就不用满腔心思都念着你了?”
东唐君整个人僵住,凝神看着怀里李镜,似被摄去魂一般。那时万千情话附耳,信手弃之也能心无微澜,如今仅这只言片语,却在心底翻出了瀚海重浪。东唐君神色倏然如冰森寒,周身戾气骤结,只觉满腔心绪按捺不住,似要冲破胸膛而出,他抵在李镜耳边问:“你不是说你第一眼就喜欢我么?”
李镜没听见一样,痛得汗湿重衫,只木然看着某处,双手攥着东唐君衫襟,颤栗个不住,仍旧道:“是不是……是不是……你待我好……待我不好……我都不用念着你了……”
东唐君贴在他耳边,温声说着,那绵绵话里透着一股咬牙切齿的决意:“你总归得念着我的,你满心恨意一清,我还上得你心头。你总得念着我的,小太子……”
李镜痛苦摇头,惨声道:“我不要……我……”终是抵不过那痛楚,软软靠在怀里晕睡过去。
东唐君伸揩着浸得湿润的眼睫,俯身吻在他眼角。
自那三离绝世阵出来,未舍得叫这小太子哭过,费尽心思护了几百年,却还因这事叫他难受。东唐君将人搂得紧实,阖眼平静许久,才将人抱到侧榻上去轻轻放下,与秦恕问道:“爷爷对他做了甚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