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的议论声此起彼伏。
一老妇面容憔悴,但听得师徒二人的“私事”便两眼放光在,和另一妇人窃窃私语道:“没错,我在山下都看到两个男人在树丛中做那档子事儿。”
柳裕虽天赋不足,但好在后天努力,如今内力已十分深厚,门外二人的对话已被柳裕听得清楚。
这都什么跟什么?师傅跟徒弟?怎么可能?柳裕被袁泽跟大众的脑回路吓了一跳。
叶景瑜看着柳裕的挺直的脊背,往上看,是还未梳理的青丝。有的青丝轻轻地附在柳裕洁白的道袍上,不被柳裕察觉。
忽而柳裕转过头来,嘴角似有似无地笑,叶景瑜心下一滞,只觉得心跟着柳裕的嘴角飞走。飘飘然如梦如幻,羽化而登仙。
“嘿,叶景瑜,听见没?”
叶景瑜反应过来,柳裕见了,“噗嗤”一笑:“小呆子,想什么呢?”
叶景瑜脸红地将头别向一边道:“没什么。”
柳裕叹了口气,转回去,对袁泽道:“叶景瑜非死不可吗?”
袁泽沉声:“没错,非死不可。”
柳裕又叹了口气,扶额:“魔族杀了你全家吗?”
袁泽摇头:“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虽然没有杀我全家,但杀了其他人的全家。你知道魔族为了修炼会做出多出格的事情吗?门派中已经有三位弟子遭到了叶景瑜的毒手,难道你还要帮他?你这不是助纣为虐吗?”
柳裕道:“你不问原委。叶景瑜杀了那三位弟子,是他们欺辱在先,叶景瑜不过是下手重了些,这怎么能怪他?”
听到这里,众人皆是沉默,柳裕以为是大家都被他的话语打动了,便接着道:“况且,我之前早已提到过数次,魔修不一定都是坏的……”
话还没说完,就被脸色甚是难看的袁泽打断:“那你怎么就知道魔修就不都是坏人了?不择手段提高修为,用他人的苦难换取自己的利益,戕害同门,这是正确的吗?柳裕,你身为凌霄派的掌门,居然帮着一魔修说话,我真的是看错你了!”
袁泽运力,一把刀已出现在手心:“既然你如此帮着他,那也不要怪我不手下留情了!”
柳裕哈哈一笑,昂首挺胸,也唤出宝剑道:“哈哈哈哈哈哈……好啊,无论怎样,叶景瑜我保定了。”
众人见二人立马就要打起来,为了不被误伤,惹祸上身,便一哄而散。
袁泽右手拿刀,左手掐着诀:“看刀!”便一刀向柳裕劈了过来。柳裕侧身闪避,长剑便刺,中了袁泽的左肩。
袁泽一声大喝,举刀直劈。柳裕见难以闪避,一抖手,长剑指向袁泽胸膛。袁泽回刀削剑,刀剑相交,“当”的一声,他不等柳裕抽剑,便防脱单刀,纵身而上,双手扼住了柳裕的喉头。
柳裕登时感到窒息,手中的剑脱了手。
袁泽道:“杀了你,再杀叶景瑜。一师一徒留着也是为祸人间,不如今日便快刀砍乱麻,将你们二人送去阎王殿,为民除害!”
说着,使刀砍向柳裕,感到刀刃触到柔软的人肉,刺入骨髓,脸上温热,随即便闻到一股铁锈味。袁泽不忍,没有睁眼。柳裕是自己看着长大的,资质平平,却十分努力,袁泽对柳裕也爱护有加。在袁泽眼中,柳裕一直都是乖巧、有上进心的孩子。
对柳裕的改观在什么时候呢?对了,是那日,袁泽在后山散步,正走着,听得弟子呼救,走得近了,突然没了声音。过了一会儿,柳裕沾着一身的血出来。
袁泽隐了身,柳裕没有察觉。他永远都不会忘记那一幕,柳裕将沾满鲜血的那位弟子的金丹,塞入口中,吞下。
之后,柳裕一直扮演着乖巧的小孩儿,十四五岁。那个时候,柳裕没有察觉袁泽看他的眼神有了变化。
袁泽没有告诉柳裕他看见了什么,只是一直旁敲侧击,教导柳裕一心向善,想着总有一天柳裕会放下屠刀。
如今却是助纣为虐了。
袁泽拔出刀,闭着眼将上面的血液擦去,收好。再睁眼时,不仅是柳裕,就连叶景瑜都跟着消失不见了。
“人呢?”袁泽疑惑。
“罢了,若是在让我见到,一并杀了。希望这次他能改过自新。”袁泽喃喃自语,望向天际,暮霭沈沈楚天阔,一缕愁丝系上心头。
傍晚,碧山下,草色烟光残照里,愁风细细。叶景瑜背着一名浑身是血的俊逸男子,缓步而行,一步一莲花。身后的路铺满了红色的鲜血,鲜艳而热烈。背上的柳裕紧闭双眼,看起来像是睡着了。
柳裕的背上,一条狰狞的新生的伤疤,喷涌出蓬勃的红色,彼岸的曼珠沙华开得正艳,散发出颓靡的气息,引人沉/沦。
“唔……”背上的柳裕发出声音,听起来,这人很痛苦。
叶景瑜恸然,连忙道:“师尊?师尊!你醒了!”
又觉得自己声音太大,会吵到柳裕,便将声音压低,声音中带着欣喜:“我们逃出来了。”
柳裕轻轻地“嗯”了一声,沙哑道:“找一棵树,挖一个坑。”
叶景瑜自以为柳裕肚子饿了,要挖坑捡柴生火烤野鸡吃,眉飞色舞地说:“好啊,我最会打野鸡了,师尊喜欢吃野鸡吗?对了,我捉野兔也是个好手,要不要尝尝我的手艺?”
柳裕摆摆手,虚弱道:“不用了,那些你留着自己吃吧。”
残云舒卷。
叶景瑜有些慌乱:“师……师尊……对不起,是我会错意了。”
柳裕咳嗽两声,把几滴红色的珊瑚珠滴落在他的衬衫上。柳裕绝望地看了一眼方才弄脏衣服的血,他知道,他命不久矣了。如果可以,他想用莎士比亚擦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