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蝉凄切,此时晓月残风,树影婆娑,窸窸簌簌之声传入柳裕的耳中。柳裕踱着步,停下。望向亏缺明月,叹了一口气。
众人早已散尽,柳裕也回到自己寝殿。再三思索,觉得自己情绪上头,方才的话有些不妥。毕竟是冲动之下的话语,亲自杀了叶景瑜倒也不至于。
此时叶景瑜被关押在门派的地牢中,那里暗无天日,阴暗潮湿,就连蛇跟老鼠都要与犯人争夺本就不多的食物。说是食物,其实是喂猪喂剩下的猪食。就连这些,地牢中的犯人也会争抢着要。犯人们长期没有清洁身体,散发出人类最原始的臭味,闻之有催吐之效。
到了饭点,犯人们的食物送来,他们一哄而上,当真宛如圈中的牲口,天长日久,忘记自己曾经是个人。但在臭气熏天的纷乱人群中,墙角盘坐着一位少年,脊梁笔挺,高傲得像仙鹤,正闭目养神,丝毫不被外界所扰动。
可少年的脸上脏兮兮,身上也脏兮兮,与他的气质全然不符。
柳裕踏着恶臭的不知什么物质的积水,领着两名狱卒,来到了关押叶景瑜的牢房前。牢房很小,都没有柳裕的卧室大,但是关押了三十个犯人。
纷乱中,柳裕看见了在墙角闭目养神的叶景瑜。
真刻苦,在这儿了还不忘修炼……柳裕心想。
他嫌弃地挥挥手,意图扇去争先恐后灌入鼻腔的恶臭气味,边扇边道:“景瑜,你出来。”
话音刚落,两名狱卒直接开了门闯进去。那二三十名犯人迅速让开一条路,门大开着,没有一个人出去。柳裕仔细观察,发现里面的犯人疯的疯傻的傻,除了叶景瑜就没有一个正常人。
狱卒将叶景瑜提出来时,柳裕问道:“我看这些人又疯又傻,没有正常人,都犯了什么事儿?”
狱卒耸耸肩:“不晓得。有的进来时就疯疯癫癫的,也不是咱们门派的人。”
怪了事儿了,不是我们门派的怎么进来的?柳裕心道疑惑。
叶景瑜出了门,眼里平静如水,看不清有什么表情,不悲不喜。眼眸低垂,像是在发呆,长长的睫毛微微扇动,不知怎的,柳裕觉得那两闪睫毛扇在了他的心上,心里直痒痒。
这孩子什么时候可爱成这样了?柳裕都忍不住想要伸出手捏捏他的脸。不过最终还是压制住内心的冲动。
叶景瑜不似往日那般活泼,恭敬问道:“师尊,唤我何事?”
“为什么要杀那些弟子?”
叶景瑜呵呵笑,眼里却没有笑意,道:“没用的。这只是一根导火索,没有杀他们我都得死。”
柳裕奇怪,为什么会这样想?难道叶景瑜知道什么?
“受了委屈就告诉我,我会帮你。”柳裕拍了拍叶景瑜的肩头,郑重道。
说完,便转过身去,踏出左脚,正要离开,却感到袖口一紧。低头,叶景瑜的手攥着,不放。抬头,只见叶景瑜双唇紧抿:“如果我说,是他们先欺负弟子,师尊也要杀我吗?”
柳裕思量一会儿,道:“在凌霄派,谁先动手就是谁的不对……不过无妨,我会与长老谈判。”
闻言,叶景瑜松开柳裕的袖子,身体有些颤抖。柳裕察觉不对,正要安慰,却见叶景瑜忽而露出开朗的微笑:“没事儿,师尊。明天你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即可,我不会喊一声疼。”
柳裕心中有几分动容,他拍拍叶景瑜的脑袋道:“放心吧孩子,我会让你走得痛快点的。”
基于叶景瑜态度良好,柳裕打算从轻处罚,他的心情也跟着就好了。
对于自己内心境况的转变,就连柳裕自己都觉得吃惊。这次回来看见叶景瑜,比起小时候不敢跟生人说话来,要开朗了不止一个量级。性格变化这样大,难道没有经历什么变故?小时候遵守规则,长大之后时常违背门派清规,真的没有任何事件刺激到柳裕吗?
方才对叶景瑜的转变正感欣慰,重重疑虑却又上心头。这样一个孩子,小时候被拐卖,经历过重重令人胆颤的事件,都活了下来。到底是因为什么,让叶景瑜在面对死亡时连争都不争了?
一定是经历了什么。
正准备回到住处的柳裕思及此处,便掉过头去,来到了袁泽的宫殿。
袁泽还是老样子,端坐于大堂中,明明无风却是仙袂飘飘。虽上了年纪却一点都不老。柳裕走上前,拍了拍袁泽,袁泽惊醒,道:“打坐不小心睡着了。你找我?”
柳裕点头:“有事。”
“这么晚了,你有什么事?”袁泽皱皱眉,捋捋胡须,整整广袖,一派仙长模样。
柳裕打好腹稿,道:“关于我徒弟的事,我要找你谈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