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峥站在窗边，说他倒下的时候把下巴摔骨裂了，这几天嘴会张不开，只能吃流食。

“不听话。”霍峥逆光的侧脸上眉头簇起，他的眉骨生得很高，皱眉时很有压迫感，“不是让你该认怂的时候就认怂吗？”

言简想说我很听话啊，不然我早就撂挑子往地上一坐，才不老实跑完呢。但张不开嘴，只能眨巴两下大眼睛。。

霍峥从鼻腔里轻轻叹息一声，语气软化了些：“饿了吧？”

言简点点头，霍峥拿起床头的饭盒出去，几分钟后再次回来，揭开的饭盒缭着热气。

霍峥掠了一眼他那两只剥皮白粽子似的手，坐下来舀起一勺热粥送到他嘴边。言简愣了两秒，实在饿得前胸贴后背，也没必要扭捏，便小心张开嘴接了。

霍峥喂饭的手法轻柔而熟练，像是曾经照顾过不能自主进食的病人，把控在体贴又不至于伤人自尊之间，全程一句话都没说。

二年级有个插班生早操时跑晕了并且是脸着地，以及霍峥会担任体能课程督导这件事，不出一天就迅速在军校里传开了。

在全封闭管理的军校，任何不寻常的八卦都会引起热烈讨论。

午饭时间，向导们三五成群坐在一起，哨兵则蠢蠢欲动想挤进去。但只有钟敏这样“有人脉”的哨兵会被接纳，她挨着钟灵混在一桌女性向导里，在亲姐的感官调试下享用着有味道的食物。

没有配对向导的哨兵只能吃完全无味并且口感软烂的特质食物，以免感官被过度刺激。钟敏享受着向导们的投喂，乱转的目光瞥到远处独坐的言简。

新来的向导永远是哨兵们闲谈时的热门话题。

由于只能吃流食，言简抱着一个小榨汁机来了食堂，让打饭阿姨把食物扣进榨汁机里，然后“日”一声打成糊糊，用吸管吃饭。

努力吸着糊糊的言简脸皱成一团，正烦着，一个高大的男生端着盘子走到他面前。

“我可以坐这里吗？”

一抬头，他就发现对方是个哨兵。不待他回答，男生直接放了盘子坐下来，眼神直白地打量着他，鼻翼微动，似乎在嗅闻什么。

不出十秒钟，便有第二个哨兵端着盘子过来挨着他坐下，接着是第三个，第四个。

言简的下颌骨已经好了些，只是未免麻烦，故意装作还说不了话，但哨兵们还是七嘴八舌地发问。

“你看起来年纪很小呢。”

“你家在帝都吗？”

“你怎么这么瘦啊？”

“靠！那群家伙有毛病吧——”钟敏猛地丢开筷子，霍然起身。向导们虽然耳力不如哨兵，但顺着钟敏的视线望过来，也猜出了七七八八，都站了起来。

钟敏一马当先，大步流星走向言简，脚步却忽然顿住，包围着言简的哨兵们也都如临大敌地抬过了头，像是看到了某个很畏惧的人。

寂静大概持续了三秒钟，哨兵们全端起盘子一溜烟跑了。

盛着寡淡糊糊的餐盘放在了桌面上，霍峥面无表情地站在言简对侧。

一进门，他就看见对方被一群高大哨兵包围在中心，活像只被饿狼环伺的小猫咪。

年轻的哨兵想接近向导是天性，当众训斥哨兵会让言简成为众矢之的，因此他什么都没说，坐下来低头拿起勺子，就像真的只是随便找了个吃饭的位置。

言简心领神会装傻，垂眼继续吸着糊糊。

两人坐着的桌子仿佛成了真空地带，别说路过，甚至没有一个人敢明目张胆往这边看。

就在这时，伊万端着盘子屁颠屁颠跑过来，坐在了言简左边的位置。

言简转过头，伊万憨厚地露齿一笑：“你怎么也吃糊糊啊？”

言简在飞机上听过他和霍峥交谈，也没有在他身上感觉到恶意，不觉松弛下来，指了指自己贴着固定绷带的下巴。

伊万点点头：“哦，你嚼不了。”

霍峥吃饭的动作明显加快，迅速扫空食物，端着盘子起身就走，对伊万眼巴巴的目光视若无睹。

伊万肉眼可见的沮丧，言简觉得如果他有尾巴，现在肯定垂到了地上。

右边劲风一扫，一个浓眉大眼的短发女生坐了下来，抬手大剌剌地搭住他身后的椅背。

女生目光直直越过他，挑眉瞪着伊万：“不要脸。”

伊万不明所以：“钟敏，我又哪里惹你了？”

钟敏大拇哥冲远处那桌向导一指，女生们都齐刷刷对他翻白眼。

“等着吧，我会让我姐告诉塔莉娅，曝光你的真面目。”

说完，她一手拎起桌上的榨汁机，一手拽起言简的胳膊肘。

“别理他，我们走。”

言简被一群女生夹在中间，簇拥着往向导宿舍走。

“以后你可以跟我们一起行动，这样那些哨兵就不敢招惹你了。”一个和钟敏长得很像的女生转头望着他，他记得这个人，对方是惊蛰小队的向导。

“我叫钟灵，住在九楼。佐伊跟你同一层，也在十楼。”钟灵指了指身旁的金发同伴。

“在这里，向导最好结伴出行。”佐伊似乎已经憋了很久，语速飞快地接话，“以前男性向导更少时，也有个男生总是独自行动，他就遭到了很可怕的事。”

言简眨巴两下眼睛，示意对方继续说。

佐伊吞咽了一下唾沫，碧色的眼珠透露出某种惊恐。

“他被好几个发狂的哨兵撕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