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么精彩啊,只是稍加引导,就能看到这么、这么——”
她总是这样说,脸上露出怜悯神情的同时,手指上却还沾染着未曾洗净的鲜血。
王座的下方是一大片空地,那里经常上演着由不同人上演的不同剧目,每当梦之魔神心满意足地离去后,满地扭曲的肢体和空洞的眼神总会让前来收拾的仆役瑟瑟发抖。
剧目结束后,金鹏会与同样满脸麻木冷漠的同僚们分道扬镳,他们可以选择住在哪里,但也仅仅只有这点自由。
他总是会回到地牢里,待在这里的人有些因为不肯屈从而被夺取了心神,有些则是被心血来潮的梦之魔神拿来做实验,长久挣扎在各种怪异的梦境中……在这些人里,甚至有不少是他的同族。
金鹏知道自己救不了他们,正如他也救不了自己。
他每夜每夜听着那些随着时间衰弱下去的呼吸与低吟,也感觉血液在一点点冰冷下去。
夜叉是骁勇善战的一族,并不惧怕身体上的伤痛,但梦之魔神最擅长的并不是武力的折磨,而是根植于灵魂深处的诅咒。
他们的一举一动,一思一念,都是可以被梦之魔神操控的东西,即使清醒,也不过是清醒的傀儡。
悬丝的匠人松手的那一刻,或许也是木偶迎来毁灭之日。
他其实有些期待那一天。
金鹏睁着眼,任由敌人的血液溅上自己的脸颊。
滚烫的、鲜红的液体,随意泼洒在战场上,将土地浸出更深的色泽。乌鸦已经在上空盘旋,弱小的魔物在暗处虎视眈眈,期待着一切结束后的餐食。
只是换了一个更大的场地,只是更换了上演剧目的傀儡,那位梦之魔神依旧坐在王座上,居高临下地投来目光。
金鹏甩去长枪上的血液,将收拾战场的工作交予其他人。
其他地方也好不了多少,除去野兽和魔物的骚扰,魔神间相互试探、争斗、厮杀,胜者踏着输家的尸骸,吞噬对方残余的力量与领土,角逐天理之下的王位。
或许在某一天,他会和其他的夜叉对上。
如果可以,他更希望死在同族的手里。
但这对于他来说,也是需要梦之魔神“允许”的事情,不然就算死去,他的尸体也依旧会作为傀儡被放在剧台之上。
在河边濯洗衣物的人类看见他走过来,惊恐地伏跪在地,连洗好的衣物被尘土重新脏污也不敢顾及。
金鹏沉默地从他们身边走过,找了一条更为偏僻荒芜的河流。
他站在河中,低头注视着自己的身影。
血痕已经被清理干净了,但河面的倒影在他眼中依旧被血红与漆黑萦绕——那是夜叉一族无法摆脱的宿命,是伴随着杀戮逐渐累积的业障。
或许在死在战场或梦之魔神手中之前,他就会因为这些孽业而失去理智,发狂而亡。
同样都是死亡,或许也没有什么不同。
金鹏垂下眼眸,用长枪戳碎了倒影。
他抬头茫然四顾,看到了河边的日落果树。
看起来没有被人发现过,那颗树上结的果子有拳头大小,色泽饱满丰润,表皮在透过叶片落下的阳光中闪烁着微光。
金鹏忽然迟疑了一下。
上次给临渊带的果子,她似乎很喜欢的样子……不然这次多带几个回去?
清心和琉璃袋也要摘一些吧,虽然她的伤口似乎不怎么流血,但敷了药草多少也能止痛,临近北边狼王的领地上有种果子,好像对外伤还算有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