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鸢深觉此地不宜久留。
他拖着王凯,一边朝门口撤退,一边回头招手,礼貌微笑道:“我还有事,先走……”
谁料包厢门刚被拉开,他还没来得及把头给转过去,就正好跟进来的服务生撞了个满怀。刹那间盘子翻倒,端着的香槟全部摔了出来,大半飞溅到谢鸢的衣服上,给他直接淋了个透心凉。
服务生是个年轻女孩,局促地低着头,脸颊涨得通红。她手忙脚乱地捡起托盘,声音像是蚊子的嗡嗡声,尖细而又小声地说道:“对不起,对不起。”
谢鸢现在只想离开,倒没把这事放在心上。他脱下自己湿透的外套,随手搭在胳膊上,摇了摇头:“没关系,不妨事。”
他都已经表现出无所谓的态度,摆明了就是不想追究。没想到徐康得理不饶人,拽着服务生的手,呵斥道:“你没长眼睛啊,走路不看路,怎么还把酒撒在客人身上?”
谢鸢看见他这副盛气凌人的模样,忍不住蹙眉,但还是耐着性子,好言好语地解释道:“刚才是我光顾着说话,没有看路,不是她的错。”
“好吧,既然谢少都这么说了,那也就算了。”张泰摆了摆手,嘴角扬起一抹恶趣味的笑,“只是摔没了的酒,我们不会付钱,你自己看着办吧。”
其实区区几瓶酒,对于张泰来说不过是塞牙缝都不够的小钱。但对于在这里打工的服务生来说,这几瓶名贵的酒,甚至抵得上她大半个月的工资。
这事算是意外,但也可以说是她的失误。如果要用她的工资垫进去,相当于前面的活都是白干。
她咬了咬唇,心里有些难受,但又不能得罪客人,只能艰难地点头道:“好的。”
谢鸢实在是看不下去。别人也不是故意的,何苦在这为难人。他当初待在青楼的时候,也遇到不少莫名其妙刁难自己的客人,就是想说理也说不清,当时还是多亏了前辈给自己解围,他才能够全须全尾待下去。
想到曾经那些不愉快的往事,谢鸢忍不住握紧拳头。他深吸一口气,把心中窝火的情绪给压了下去,接着从衣服口袋里掏出钱包,将里面的钞票全部甩到桌上,冷静道:“我今天就带了这么多现金,替她付酒钱应该足够了,不用找零,这事到此为止。”
“果然,谢少还是跟以前一样阔气。”张泰鼓了鼓掌,阴阳怪气地说道。他的眼珠子在谢鸢跟服务员之间来回打转,而后了然道:“哦,我懂了,谢少是看上她了吧。好一个英雄救美,来来来,还不快给谢少倒杯酒。”
服务员被他招呼着推上前,硬着头皮说道:“刚、刚才酒都摔坏了,我得去拿新的……”
说完她作势想往门外走,可没走几步又给张泰拉了回来。
“别走啊,酒是没有了,但你可以用其他补偿。”张泰伸手挑起她的下巴,仔细端详了一下,坏笑着说道,“确实姿色不错嘛,原来谢少喜欢清纯的这一挂。确实,胭脂俗粉看多了,还是小家碧玉更可爱。”
“不,我不喜欢,你别乱说。”谢鸢忍无可忍地反驳道。
他以前的名声已经够差了,这人怎么还在这里造谣!
他已经不是曾经的谢鸢了,他现在是洁身自好的钮钴禄·谢鸢,绝不能容许别人败坏他的名声!
可惜张泰还是没能领会到他的意思,反倒变本加厉,直接将服务生往谢鸢怀里推:“我懂我懂,你喜欢主动一点的是吧?”
不,你根本不懂!谢鸢在内心发出一声咆哮。
他望着站在自己面前的这个服务生,仿佛看见了刚到女尊国没多久的自己。他看见了她眼底小心翼翼的讨好,以及左右为难的尴尬,还有那掩盖不住的慌张和恐惧。
谢鸢狠狠共情了。
张泰还在那推搡着服务员,喋喋不休道:“听到没有,你要主动点。”
谢鸢拳头硬了。他深吸一口气,正准备发作。
这时站成一排的女人里头,突然走出来个卷发大波浪的美女。只见她红唇微抿,不动声色地将服务员护在身后,陪笑道:“大老板,她原本是后厨的帮工,最近缺人手才被临时调来做服务生,笨手笨脚的不懂事。论起陪酒,我是专业的,现在酒还没到,要不我给您唱首歌吧?”
张泰却不吃她这一套,摆了摆手:“刚才唱够了,没什么意思。”
其他陪酒女却帮腔道:“老板,您不知道,咱们韵姐的嗓子不一般,堪称人中小夜莺,听着可有意思了。”
张泰被她们围着这么一说,反倒起了兴致:“那你唱唱看。”
李韵笑着点了点头,落落大方地拿起麦克风,张开嘴唱了起来。她的嗓音很通透,带着空灵而又飘渺的质感,冒着一股清冷仙气。
她一边唱着歌,把众人的注意力转移到自己身上,一边在背后打手势,示意服务生趁着这个时机离开。其他女人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站在张泰的身旁挡住他的视线,给服务生正好留出了抽身的通道。
只可惜服务生反应迟钝,完全没有领会到她们的用意,还憨憨地愣在原地听歌。谢鸢拍了拍她的肩膀,小声提醒道:“快走吧。”
服务生这才如梦初醒般回过神,连忙朝门口移动。谢鸢顺手帮她拉开门,却没想到服务生抱着托盘慌里慌张,正好撞上门把手。
这一曲终了,歌曲切换的间隙,包厢里格外安静。而铁盘跟金属门把手的碰撞声,便显得特别响亮。
突兀的声音回荡在包厢上空,引得大部分人转头。众多的视线重新汇集到服务员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