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油杰抖抖身上的泥水,一片狼藉,这个天气太糟糕了,他现在的样子就像是在泥潭里滚过,衣服也破损了,浑身都是擦伤,伤口被淤泥堵塞住,这副尊容,不要说是森鸥外,就连他父母站在面前,都不一定认得出自己的孩子。
他心中懊悔,出门前特意换上了一尘不染的白衣黑裤,类似学校制服的装束,令他看起来清爽乖巧,他可是很努力想要给前辈留下一个好印象。
结果,都被毁了。
他这下子又想起在东京最后遇到的那个咒灵,几乎耗光他所有的库存,差点同归于尽,如果他调伏的咒灵再多一点,或者想方设法将那个咒灵保存下来,而不是失手将其袚除,也不至于没有反击之力。
他被横滨的安定麻痹了。
他没有再继续成长。
意识到这一点,夏油杰出神,再次进入某种玄妙的境地。
中原中也不爽,“喂。”他嘀咕,“真是个阴暗的人。”
夏油杰额头冒起青筋,礼貌微笑,“嗯?你说什么?”
他这副黑泥成精的样子到底拜谁所赐!算起来,他从头到尾都是好心无辜的啊!
“没人教过你,不想笑的时候可以不笑吗?”中原中也直截了当道,不喜欢虚伪的人。他收回浑身冷厉的攻击性,因夏油杰的态度变得温和了一点,对方不像阴险狡诈、有所预谋之辈,但并没有打消怀疑,“你现在可以说了,来擂钵街的目的是什么?”
如果夏油杰一开始不反击,落实自己是个普通人,中原中也后续根本不会继续出手,还会保证会用重力接住对方,不让他真正受到伤害。但一个一无所知、操控怪物、能力奇怪的异能力者信誓旦旦来擂钵街找一个仇家遍地、人间蒸发的黑医概率有多大呢?总之哪里都有问题。像漏洞百出的借口。
夏油杰鸡同鸭讲,气恼,“我一开始就说了,我是找诊所的位置迷路了。是想找人问路的。我没有撒谎。你要我说几遍?我是来找森医生的。”
他到现在还不明白是哪句话戳中了中原中也的雷点。莫名挨一顿打,放在外面,夏油杰再好的脾气也心态爆炸了,但他已经事先见证过擂钵街的野蛮和暴力,知道这里无法用常理衡量,孩子的戒备心也极重。他被同化了,不多么讨厌中原中也,甚至还觉得他挺有分寸。
如果中原中也真的下死手,他早就像坚硬的地面石块一样四分五裂、七零八碎了。
但现在,撇开皮肉伤不谈,他的内脏骨骼都完好无缺。
“你找森医生做什么?你是他熟人吗?”
夏油杰语噎,不知该如何回答,“不,不是。”
“看起来也不像。”中原中也哼道,他转身,戴上卫衣帽子,语气有一丝沉重,“一年以前,这里就不存在姓森的医生了。你跑到这里来找诊所,连他的下落也不知道,谁会信你?”
夏油杰呆呆的,有苦难言,“……是他发消息告诉我让我来这里找他的。他说自己原先经营诊所,后来在一家会社当私人医生。”
赭发男孩拉了拉帽檐,望着阴沉天,眼睛有大海深处的颜色,分不清是深沉还是广袤,“那就去看看吧。孰是孰非,去看一眼就知道了。”他磊落道,“如果我错了,我向你道歉,欠你一个人情,你想打回来也可以。”
夏油杰:“……不用。”
他按住受伤的小腹,气得胃疼,早这样不就好了?
他把话问出来了,中原中也莫名他思想简单,理直气壮,“先不提你恰巧撞见‘羊’的人,真实目的存疑,我带你过去,万一你是蓄意寻仇、砸场子的怎么办?”
宁可错杀,不可放过,擂钵街教会他斩草不留根的道理。
夏油杰咬牙,“如果是仇家怎么会连对方的地址和近况都不知道?”
“那可不一定。”中也说。
森鸥外是黑医,没什么底线,谁知道他救人的同时,明里暗里害了多少人,那些人又是个什么身份?
中原中也年纪小,不会结交,圈地为王,性情又直来直去,没有获取情报的渠道,只能捕捉擂钵街的一些流言,或者去逼问那些传出流言的人,森鸥外的风评在擂钵街不好不坏,因为他的诊所离擂钵街近,医术又很高明,不少人受过他恩惠,所以还是有人关心他的去向。
他的诊所曾被人厉害地抢过一次,那段时间地下争斗很厉害,□□首领手段暴虐无道,为了从失去约束的对抗下保护自己的同伴,中原中也必须为“羊”冲在最前线,不能离开据点半步。等他回过神抽空关注诊所的情况,就发现医生开始深居简出,减少问诊,中原中也曾偷偷去看过,彼时的森鸥外至少是全须全尾、安全无虞的。
后来,他被人绑走,失去下落,消息的走向就开始错综复杂起来。有人说,他进入港口黑手党的当晚就因无能被首领杀死,抛尸泄愤了。也有人说,他就是那个被封锁消息的秘医,得到首领信重,治好了老首领的疾病,在港口黑手党内部地位很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