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闹声一片,祈雨节正常举行的消息不知道是从何时传出去的。
“祈雨节本身就不该存在,更何况她一个杀人凶手凭什么能代表整个晚幽城。”人群之中,有人喊着。
粗犷的声音落入宿玉的耳中,她低着眸,眼神落寞,没有言语。
风儿喧嚣且吵闹,热气扑面而来,将人的燥意向高处推去。越来越多的人向祭祀台赶去,他们想把那不该出现在祭祀台上的人拉下来,因为正义。
“那包子铺的老板娘没来?”一介妇人转头奇怪地问着身边的人。
被她问到的人摇摇头,“她方才说待会过来。”
那妇人点头,并未起疑心。
人群嘈杂,包子铺临街。人从路的一边到另一边去,总会路过这里。
所以掌柜走到那窗户面前,抬手关上,隔绝一切声音。
“你确定要过去?”她缓缓问道,声音轻柔却也担忧。
身着红衣的女子坐在一旁的椅子,抬头望去,只答一声,“是。”
她知晓祭祀台周围有许多官兵,可她仍旧想去看看。
掌柜回头看向她,目中担忧更甚,她劝诫道:“祈语,你说你恨晚幽城,想把晚幽城的人都屠尽。我也帮了你,可……”
“可”字之后是什么,掌柜却又怎么也说不出来。
祈语将双手撑在身后,她抬眸看向那天花板。可是头顶上是木板而不是天空,她不能透过这木板看到那蔚蓝。
“放心,我不会供出你。”祈语开口说道。
随后她低眸看向那掌柜,再次开口,“掌柜,承蒙你这么多天的关照,多谢。”
掌柜仍旧盯着她的面容,不曾移开半点,良久之后,她像是泄气一般,跌到身后的椅子上。
“你啊,这声多谢留给自己吧。我收留你,也是有私心的。”她说最后一句话时,语气坚定,像是要祈语断了那些不该有的念头。
祈语忽然笑了一声。
“我知道。”她站起身来,看着掌柜答道。
黑色的斗篷静静地躺在床上,祈语迈步走到跟前,黑暗遮盖住她的视线,但仅仅只有一瞬间。她披着斗篷,看向那包子铺的掌柜。
“但无论怎么说,还是要谢过掌柜救我一命。我不是不再恨这晚幽城,只是单纯的想知道,为什么会有一个傻子在这样的时间内,还想举办这场祭祀。”
是那位林城主的主意也好,是她妹妹的主意也好。总归是荒唐的。
铃声自空气之中响起,那铃声清凉之中又有着古朴。形状宛如风铃,上面的细纹刻画得十分真实。
那铃有两个,被系在红绳的两端。红绳粗壮,将其挥起完全不用担心会断裂。
“这铃上面的图案看起来不像是南江会有的。”宿玉接过魏知易递来的铃,疑惑地问道。
魏知易见她看出,顺势解释,“这铃自然是前朝的物品。我当年游历江湖时偶然得到的,据说是传说里的女子祈雨时所用的铃。”
铃随着宿玉的动作轻轻摇着,抖出一片声响,她低眸抚摸着上面的纹路,弯眼看向魏知易,“多谢,魏先生。宿玉定不负所望。”
江程安忽然从魏知易后面探出头来,他面露笑容地挥挥手,开口说道:“宿玉姐姐你尽管去,我们一定会给你扫清一切障碍。”
他并不是很清楚城中发生的各种事情。但他知道,宿玉不是坏人。
宿玉仍旧披着那白色的斗篷,放祈雨用的服装的地方早已被人围住。
她听到江程安所说的话,眉眼带笑,应了一声。
铃儿轻响,惊起一片湖水。宛如在一滩死水之中,投入一子,水花四溅,波纹滚烫。
“就是她就是她,她就是那个杀人的!”一旁的平民见到她,瞪大了双眼,那双眼睛似是含着血丝,那指着宿玉的手指像是含着所有的愤怒。
“杀人者人恒杀之,这样的人就该死去!”人群之中有人将手中的东西向宿玉抛去,却被一旁提剑的木垚挡住。
“杀了她!”“杀了她!”
真相如何,谁在乎?人们只信他们所愿意相信的。
而且宿玉觉得,自己本身也是有错。
临近祭祀台的高楼上,谢京墨站在阴影处垂眸看着下面的那一幕。
人性使然,人性肮脏。他心中冷笑一声,看着这场关于晚幽城的闹剧。
祭祀台已经有了裂痕,那裂痕之中,包含着民众的怒火。
宿玉终于站在祭祀台上,在万人的谩骂之中。
没有花瓣,没有喝彩。只有他人对这祈雨节的厌弃。
手中的铃铛被抬起,一阵铃儿声响,这场祈雨也迎来开幕。
风卷起树叶,云飘过丛林,鸟儿鸣叫,白衣翻飞。空中传来一阵笛声,似是空谷之中传来,带着历史之中的厚重。
宿玉抬手的动作一愣,却只过半秒便接过下一个动作。
人们早已忘记祈雨节的开篇,于是他们想让他们记起。
风清扬,铃轻唱,长袖乱了这天,乐声停了这地。天地之间仿佛只剩那站在台上的舞者。
舞者手中的红绳鲜艳如血,似是让人梦回百年红尘。
她的舞姿轻盈,似是诗篇的一角。她的舞姿沉重,似是历史的婉叹。那双一直含着柔情的双眼在乐声中逐渐化为平静,似是看破世间红尘的神明。
竹笛之中,先人莫憾。铃声之中,后人莫忘。
人群的吵闹声辱骂声都成这场舞的背景,随后,慢慢地,那音封住世人的嘴。
听,大地在诉说,鸟儿在鸣叫。看,历时百年的舞蹈带回先人的情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