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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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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志田捉着那页薄纸搡在刘锋身上,他说这个,我也不看。

刘锋没接,纸又落回两人中间。

看一眼。刘锋说。

不看。黎志田回答。

刘锋深吸一口气,又轻轻叹出来。

他说黎先生问过我,那封档案是什么。太厚了,里面到底有什么,我也说不准。

他低头看了看那页纸,说,这是开始,所有的后来,都已经在这里写好,我能交代的底细,只有这个。

黎志田抓起它攥了一把,想揉烂,手上力道不那么笃定,也许是因为米酒,也许是因为,它皱起的棱角扎得他手心生疼。

黎志田下了车。

车门合拢,把刘锋和那张纸隔在身后。

他倚着车身点了一支烟。

那年南岸新区还没动土,设计组在当地采风,从一张民国年代的市街图上,瞥见一处叫咏恩堂的地方,图下附注是一座天主教堂,说什么也要往旧址寻访一趟。结果只打听来些潦草冗长的旧事。

当地老人说,上海沦陷的第二年,有个姓冯的神父,搭上当局内迁的最后一班渡轮,镇江、芜湖、九江、汉口,一路辗转落在这座山城。

仗不知要打到什么年月,冯神父念着有生之年,未必还回得了上海,就在山上找了一处明清遗留的民居,仍然奉主、传教。

荒芜的几进宅院,有廊有檐,叫它咏恩堂,其实是地道的中式建筑。

从民国二十七年到抗战胜利,日军的飞机在山城上空无差别轰炸了六年,咏恩堂就成了老百姓的避难所。

民国三十五年当局重返南京。说来可笑,山城做陪都那几年,好多军官——有中国的,也有美国的——和这儿的女子结下露水情缘,他们一走,女子也就嫁人了,留下一群无家可归的孩子,只好送到山上,咏恩堂又成了孤幼收容院。

后来冯神父过世,咏恩堂大火,只剩下一方院子,那是五几年,当初的孤儿长大,又收留了新的孤儿,天主教堂没了,但是收容院一直都在。

黎志田记起来,集团当时是跟南山区委签的合同,下头的土木公司几天就把一山破屋拆了,刘锋没吭过一个字。

刘锋拾起纸团,展平,给黎先生念了念上头的字。

太简短。无非是兹证明某某,某年某月,至某年某月,户籍为某地。

他说收容院的户籍原来归南山派出所管,那时候辖区里山多人少,一间派出所管着好大一片地方,后来依着山开了楼盘,人口翻了几十倍,南山派出所一分为三,都问过了,谁也开不了这张户籍证明。

问到南山分局,说收容院好几次迁址,要从新址往回找,迁一次址,找当地派出所出一张户籍迁移证明,最后一张证明的原址落在南山,才归南山管。

刘锋说这点小事,瞒着,不花什么力气,不瞒着,得走半个山城,十几间派出所。

那支烟,黎志田只吸了开头一口,余下的落着烟屑,江风里奄奄燃着。

刘锋说了说收容院的事。

他说那时候三十多个孩子,养不起,为了找着肯养他们的人,要去社区演出。

《仲夏夜之梦》,戏里人物多,而且是仙子,男孩女孩都能扮。

别的孩子都有角色,我没有,他们排戏,我就看着,台词记熟了,我就教他们,怎么说,能让人记住。

有夫妇来挑孩子,一块做游戏、读书,我也看着。

看着看着就知道,他们是有过一个孩子,还是不能有孩子,他们关系好不好,谁更心软,家里谁说了算。

后来我做了他们的导演,《仲夏夜之梦》是戏,和来访的夫妇相处也是戏,孩子要是各演各的,一个也送不出去,所以一开始就说好,这一场送谁,下一场送谁,谁怎么演,都得听我的,按计划送出去了几个,后来都过得挺好。

黎志田点了第三支烟,刘锋停住话音,向他这一侧坐过来,手探出车窗——他和黎先生有约定,烟,一天只许抽十支,一次不许连着三支。

黎志田固执了几秒,终于还是摸出打火机,交在刘锋手上。

燃着的第三支烟,他在指头上掐灭了。

那个姓水的主管,叫什么来着。黎志田忽然问。

水家胤。刘锋答。

黎志田笑了一声。

手指捻去了烟灰,又搓着纸卷里的烟丝窸窸窣窣往下掉。

他说刘秘下来江湾不到三个月,把个半吊子扶成了主管,这半吊子不就是当年的黎志田么。大导演不挑演员,反正都在你的戏里,你让演什么,就得演什么。

烟丝掉完了他又说对了,黎志田没文凭,还不如个半吊子,人家上过大专。

刘锋说黎先生误会了。

我是说识人脸色,度人心思,在收容院,和在集团,我做的事没什么区别。何况讨好黎先生,比讨好挑剔的养父母们要容易得多。

黎志田掸了掸双手。

他说想当我干儿子,叫声老子来听听。

刘锋说,黎先生喜欢的话,也不是不可以。

车开回工地上。

刘锋下来,黎志田没等他,顾自推开车门,绕到前头,坐进驾驶位。

刘锋想着他喝了米酒,一个人开回家,实在不放心。

他拦着说,黎先生。

黎志田说你别管我。

黎志田说,滚。

(注:请勿酒后驾驶

吸烟有害健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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