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日里温柔但又暗藏锋芒那张的面孔在灯光的映照之下,变得柔和又温顺,微蜷的姿势看上去可怜又可爱。手臂就这么径直伸长,手则自然地垂落床边。
母亲偏头枕着手臂,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这样的林姨,眼睛里的情绪比平时还要柔软。
把玩了一下自己的长发发梢,母亲看着熟睡的林姨,目光闪烁了一下,最终还是试探着,一点点地触上林姨修长白皙的指尖,然后一点点拢紧,圈住。直至指尖不止穿过林姨的每个指缝——
母亲暗自与林姨十指紧扣。长睫颤动,她依旧凝望着林姨,只是眼神有些迷茫惘然了:“我……不开心了吗?”
“林悦,你也……觉得我不开心吗?”
伸长了些脖子,母亲用额头去蹭林姨的脸颊,喃喃自语道:“我要拿你怎么办才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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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皱了皱眉,暗自觉得母亲的情绪不对劲,还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奇怪感觉。
“晋贺,我们走吧。”
晋贺犹疑了一会儿,还是跟着我下了楼。
只是当晚我和晋贺等了很久也没有等到母亲再下楼,母亲说好只是上去看一下林姨的话,并没有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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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整天的母亲都依旧延续着前一天晚上那种不对劲的感觉。
说不上来那是一种什么感觉。
好像明明母亲是有心事的,可自己又不知道具体是怎样的心事,因为什么而起,所以举动就有些无措起来。
早上向林姨递盘子时,母亲欲言又止。中午吃饭时,母亲虽然也在沉默无声地埋头吃饭,可眼神却经常飘到林姨身上。晚上收拾东西时,母亲就那么站在林姨敞开的行李箱旁边,看着林姨忙碌收拾,不知道该干什么,该怎么帮她,所以只好笨拙地找着话说。
“林悦,你带了防晒霜没?”
“带了。”
“那,雨伞呢?雨伞带了吗?万一那边下雨,又没带伞的话就不好搞了。”
“没事,可以到那边再去买。”
“还有帽子呢,帽子带了没?”
“有带,你放心。”
“你要不还是多带一套换洗衣物把?万一出什么意外,你就没有可以换的了。”
……
这么多年,我头一次见母亲这样絮絮叨叨的。
只是说了这么多,母亲和我们都发现,林姨早就把一切都准备的很好,根本不用她说,她就把一切都准备妥当了。
就好像……好像林姨根本不需要母亲一样。
我倚在门框上,看着母亲站在行李箱边,满是不知所措地看着林姨整理已经满了大半的行李箱,突然觉得母亲好像在带小孩儿。
在孩子还小的时候,她总是没空照顾。可当她终于腾出时间来,想去照顾小孩儿的时候,恍然间发现,那个小孩儿早就已经学会独立,早早学会照顾自己,用不着她再操心了。
她已经不再被小孩儿需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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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林姨出差的当晚,母亲在晚饭时接了个电话。
电话打的时间越久,母亲的脸色越难看。
“现在情况成了这样你才给我打电话?早干什么去了?招人的时候你们没认真做过背调?在对家干过这么多年的人,你们也敢招来做内容经理?还把公司名下的新媒体账号都交给她?”
母亲沉声斥责,质问一句接着一句,语气不尖锐,却一句比一句让人喘不上气,表情冷得吓人。
这么多年来,即便工作不顺,在家里临时通知什么,打电话给她,她也最多只是不豫,冷声斥责,可语气这么冷厉还是第一次,就连坐在她身旁的我和晋贺都被吓愣了。
可母亲好像浑然未觉,拨通了另一个人的电话:“喂,账号找回了吗?现在马上把那篇文章撤掉,联系公关部发道歉声明,撤热搜,动作要快!”
一连串安排好以后,母亲冷着脸拨了个号码:“赵珅,这就是你们人力资源部干的事儿?你们平时在公司都是干什么的?白在人力资源混这么多年?没做背调,让对家派人进了公司,还闹出这么大的事儿,就算公司不开除你,找了这么大档子事儿,我看你也不用在公司待了。”
骂完一通,母亲重重把手机放到桌子上,不算摔,但也够吓人,至少把我和晋贺吓得一哆嗦。
语气太不客气,和一直以来家教良好,教养良好的母亲判若两人。
“妈,怎么了?”吞了吞口水,我怯怯地问了句。
母亲面无表情:“没事,工作上的一点小事。”
晋贺在旁边也咽了咽口水,说:“妈,你今天好像……很暴躁啊……”
母亲怔了怔:“有吗?”
晋贺:“有的,白天就有,从林姨走了就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