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比之前封妖锥刺入体内更明晰可怖的痛苦。

如坠地狱，如被刀割。

每一缕残片都从每一寸经脉中强行剥离，而后刺穿血肉，自身体散出。

这个过程明明不过短息，却好像经历了漫长年月的折磨，痛不欲生。

他瘫坐石牢，再一次陷入了黑暗的深渊，血染红了他身后的墙壁，他垂下双手，头偏倒下去。

黑暗的世界，哀号声，叫喊声，兵戈相撞声……无数凌乱的声音交织成团。

一团火焰熊熊燃烧，点燃了静寂的黑暗。

醒来！

快醒来！

沉睡的力量苏醒！

他兀然睁开眼，双瞳赤红，内里跳跃着不熄的火焰。

当他看到面前凝结于光芒中的棱锥时，就知道，自己成功了。

他苏醒了，骨肉之间的玄力重新凝生，他周身衣料被血浸红，血泊中，他抖擞着重新站定。

双手合落，面前封妖锥破碎成片，接着散为粉尘。

他周身缭绕着暗色的雾气，额间妖纹浓重，一路蔓延至脖颈，如扎进皮肉的根。

今日之后，他不再是他。

今日之后，他意已决。

他面朝石壁，手快速结出术印，随着面前一指，厚深的墙壁竟被他生生炸开。

室外看守者突闻内里惊天动静，循声赶至：“里面有情况！快过去看看！”

当他们入内察看，却只见一片尘灰占据了牢狱深处的空间，面前相隔了一层暗界，他们一时间就无法闯入。

突然，整个思过崖传来巨大震颤，此地竟呈现出坍塌之兆！外界的山间传出剧震，一道暗光直冲天际，思过崖之上的结界被生生撕裂。

那道光柱突破裂隙，汇入了黑不见底的夜空。

待牢狱烟尘平息，众人惊慌赶到现场，发现秋辞原本所囚的牢狱被生生打破，包括那里所有的禁制都被生生破坏。

秋辞早已破壁而逃，将整个思过崖半山震裂摧毁。

今夜思过崖动静过大，惊动了整个云岚，变故发生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整个云岚，众人纷至现场，只见思过崖半山塌陷，内里起了滚滚浓烟。

与惊慌的众人一同赶至现场的，还有沐卿云。

沐卿云不顾现场危情，走向布满裂缝的牢狱。

“尊者你去哪儿？！”现场人忙叫住他。

沐卿云不曾回头：“我去看看！”

心头一直忐忑，当突破狼籍抵达秋辞原本所囚之处，再不见人，却只见墙壁之间残留着血迹，一块暂时完整的石壁上只留着几个以血书就的字：

“罪徒永别云岚，师尊勿想勿念。”

-

三日后。幽篁谷。

山林深寂，竹林间回荡着声声鸟鸣。

谷间终年雾气弥绕，空气沁凉，乃无人涉足之地。

山脚河流弯绕，下游区域一处河滩旁，几只未修成人形的鸟妖正聚在滩畔饮水，其中一只突见河中远远飘来人影，飞近一看，竟是一满面伤口的年轻男子，他似乎还清醒着，微微睁着眼睛随着河水漂流。

“竟然有人跑这儿来了！”鸟妖惊叫着回去将发现通知给同伴。

“有人侵入？！那要杀了他吗？”

“不知道啊……先去通知其他妖族吧！”

鸟妖飞行速度极快，不多时就唤过来一堆人马，其中一妖是容川，当他嗅到河中人影的味道，加快速度赶在众人之前。

“容川！你跑那么快干嘛？”

“我好像闻到了熟人的气息！”

容川以人形直接跳入河中，接着朝着中央漂流的人影飞速游了过去。

当看到熟悉的脸庞，他更加确定自己的猜测，大声喊出来：“秋辞哥哥！”

水中，此刻被浸泡在幽凉河水中的秋辞被唤回几分意识。

好像是容川的声音……

他逃出牢狱之后，第一个念头便是来到幽篁谷寻他们，这是他唯一能想到的去处，只是还未到幽篁谷，因为此前力量的消耗以及连续赶路的疲惫跌入了河中，顺水标流到了此处。

待视线清明些许，他感到自己被一双手扶起，捞着他拼命抵抗着水流，将拖上岸去。

“容川？……”

心中惊喜，他觉得面前这一切恍然如梦。

“是我！”

容川带他回到岸上，周围大小妖怪纷纷聚集过来，一些妖认出了秋辞，惊呼：“恩人！是上次救我们的恩人！”

“谁谁？！”

“秋辞啊！之前万妖山救了我们！”

大家在上空围聚成一个圈，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

容川蹲在秋辞身边，见他眼睛缓缓睁开，再度凑过来，焦急地问他：“你醒了？冷不冷？”

秋辞摇摇头：“不冷。”

接着坐起来，下意识捋了捋凌乱的头发。

见他浑身浸湿，容川连忙催促周围的小妖：“你们别在这儿光看着呀！快生个火给他烤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