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卿云疾行上前，走近时发现秋辞脸上有青紫痕迹，焦急问：“你的脸怎么回事？他们可有进来伤害你？”

沐卿云所以为的“他们”，是看守此处的人。

秋辞不想让他担心，摇了摇头否认：“不是。”

扯动嘴角说话时，痛感却很强烈，他说了谎：“是我自己不小心摔了一跤，脸磕在了身后的墙壁。没事的师尊。”

秋辞为了让所说真实可信，还侧身看了看身后的石壁，其上凹凸不平，看上去确实容易致伤。

时间紧迫，沐卿云现在必须完成一项任务，他不再纠结此事，双手抬起，掌心向上，手间光芒推出打开此牢的钥匙。

“师尊，你为何有此处的钥匙？”秋辞问他。

沐卿云快速回答的同时将门开启：“我从看守那里设法夺来的钥匙，他们很快醒了。”

沐卿云踏足入内，走向秋辞：“现在为师要完成一件事。”

秋辞迎着沐卿云的目光，一时间竟难以读透他。

包括他所说的话。

他不知道他要做什么。

只见沐卿云双手紧合，再打开时掌间现出一物。

那是宛如一支棱锥般的法器，通体如同冰石一般晶莹透明。

同样如同冰一般的冷光里。

沐卿云操纵此物看向他道：“此物乃凌晶石铸造的封妖锥，能彻底散尽你体内的玄力，除此之外，还能清除你体内的魂炁，避免你步入妖祟修炼之道。”

听及此，秋辞却猛地退后一步。

沐卿云察觉了他眼中的犹豫和恐惧，安慰他道：“封妖锥融入你体内之时会有一阵强烈的痛感，但为师会用全部的疗愈之力治好你，减轻你的痛苦。”

“师尊——”

秋辞从头到脚徐徐生出凉意：“你是说……在用过此物之后，我就不再拥有玄力了吗？”

“是。”

沐卿云一边靠近他的同时一边回答着他：“从此以后你将真正修人道，成为一个真正意义上的人修，无灾无难，摆脱妖身，亦能长久待在云岚。”

“成为真正的人？……”

秋辞视线虚弥，再度退后，出声：“可是师尊，我不想成为人。”

“你……”

沐卿云因他的话怔住了。

秋辞直视着他，坚持着自己的原话：“我不想成为人，我想拥有玄力，我觉得维持妖身没什么不好！”

“别说傻话……秋辞。”沐卿云摇头，“这是让你平安无忧的唯一办法。”

封妖锥准备完毕，沐卿云准备行术将其推入秋辞身体。

秋辞却发力阻挡，沐卿云身前受到阻力，封妖锥竟无法前进一步。

“秋辞！别做傻事！”

“师尊，我不要成为一个普普通通的人！”

秋辞已经变得决然，他下定了决心：“我想一直拥有这些力量，我想强大！我不要成为人！”

“可你那样是不被容忍的呀！云岚不容你，仙盟不容你，你将何处容身？还有你的玄狐身份……也会给你带来灾难！”沐卿云的眼在封妖锥的冷光中闪动。

听到这里，秋辞犹豫了一瞬。

就在他失神的这一瞬间，沐卿云骤然发力，先是将秋辞定住，接着欺身而上，试图控制住他周身的力量。

秋辞反应过来，瞳孔骤然扩大，有些慌乱地闪退躲避。

沐卿云已是更加焦急，声语微有严震：“秋辞！不可如此！”

“可我不愿！”

“玄力又如何？秋辞，长道漫漫，待你脱胎换骨，为师授你重修仙道！”

沐卿云手中棱锥再度推出。

秋辞瞳孔中倒映着沐卿云决然的面孔。

从来没有哪一次，沐卿云这般待他过。

此刻的沐卿云完全罔顾他心中所想，罔顾他本人意愿，他无还手之力，因为不忍伤害到师尊。

沐卿云步步追近，直到站定于他身前，托着封妖锥的手快速探向他，他感到有什么东西被推进了他的心口，心脏传来一阵急剧的凉意，紧接着冰冷彻骨之感蔓延全身。

他浑身的血像被冰霜迅速冻结，紧接着整个人失去力量坠了地。

而沐卿云在这一刻抱住了他，让他靠在肩膀，而后抱着他坐在地上，迅速将他自己的灵力输入他的心口为他疗愈。

秋辞靠着沐卿云，睫毛颤抖着，视野里仿佛触到一片冰天雪地。

他感到每一寸灵脉、每一滴血液，都不再属于自己，嘴唇微颤着，在意识清醒之前说出最后几个字：

“我……不要……成为人……”

沐卿云听到了。

他心口传来难受的窒息感，他无言，专注于将疗愈之力输给秋辞，直到查探出秋辞内脉渐稳，便知他已无大碍。

看守此处的是弟子怕是快要转醒，他不宜在此处久留，将秋辞松开，而后脱去自己的绒氅，温柔地将他包裹住，扶着他让他轻靠于石壁。

“秋辞，对不起……”

他手指轻抚着他的脸颊，忍不住泪眼盈动，微啜道：“为师不想让你玄狐之身暴露，若被仙盟知晓，你将再无生机……”

“你也想一直留在我身边，对不对？……”

“秋辞，为师如此，也是无奈之举，这是保全你的最好办法……”

他近距离看着他的脸庞，不禁又想起三百年前那场惨绝人寰的战役。

那场战役，整个玄狐族都被无辜牵连。

所有人都觉得，那是场偶然的意外，可是——

那并不是。

他不想让类似的事情在秋辞身上再度上演，他答应过牧之衡，一定要护他一世安宁，只要他平平安安地活着，就算失去玄力，沦为一个普通人也没有什么不好。

秋辞，就算你醒来之后恨我也没关系。

沐卿云不舍地松开他，临出牢门之前，再度看了看沉睡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