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两方都蓄势待发,又迟迟不语,府尹继续道:“诉方举证。”
梁烨拿出用木盒子装好的百里极的遗嘱,展开在百姓面前,又将此证物呈给文书,待文书核验无误后方可呈堂。
“此乃已故百里极的亲笔手书,上面清楚的载明了,由他的嫡女百里芸掌管百里府一应大小事务,百里家产业都应听从百里芸决断。”
此话是面对府尹所说,后面的话,梁烨转了个身,面对百姓:“百里芸之才能,百姓们当是清楚的,百里极还在世之时,百里芸便已逐渐经手相关产业,对待百姓们也是能帮便帮,时时接济,既如此,被诉方便不该鸠占鹊巢。”
“梁讼师所言,简直荒唐。根据大阖律例,已故之人的第一继承人乃是其父,第二继承人为其兄弟。”
“这遗嘱即便是真实的,那也是不合乎世道的逾矩行为,这世上哪有女子当家作主的道理,还是位未出阁的闺中女子,故这遗嘱不能对抗大阖律例。”
这些人思想迂腐,梁烨虽然不赞同,可一时之间也找不出错处。
百姓们不懂律法,可却懂男尊女卑,免不了闲言碎语。
程晚见梁烨并无发动攻击之意,便接话道:“据我所知,大阖立法初衷,是在尊重个人意愿的前提下,律法作为底线和保障。”
“故,应该尊重百里极的第一意愿。况,被诉方所说本就自相矛盾,一方面以律法为主,另一外面又要顾及世俗之见,律法中可没有说女子不能当家,相反的,圣上推崇女子自力更生。”
冯褚缓缓接过百里珏手中的信件,仿若胜券在握:“女子当家也当选贤任能。”
“大人,我手中这份手手书,是百里极病中所写。所写内容是让百里珏代管百里家一切事宜。”
“诸位都知道,百里极病中之时,百里芸和百里丰都不在枫城内,即便是后来百里丰回城后,依旧沉迷享乐,流连酒肆,甚至还在万轩楼闹出那等笑话,如此不孝之人,如何能掌偌大的百里家业?”
“如何能让小掌柜安心?又如何能给百姓们一个保障?”
“已故百里家主也是想到了这点,临终生悔意,还是觉得他的弟弟百里珏更加适合继承他的位置。”
百姓们听风便是雨,在堂下纷纷附和:“是啊,二爷前阵子才给我们发放了过冬物品,他定比那毛头小子厉害。”
“此言差矣!”梁烨看百姓的论调竟然一边倒,心中难免窝火,声音大了些,急了些。
他继续道:“你们怎能只顾眼前的利益,难道你们忘记了吗,这城中高额的物价是谁定的!”
“你们现在可以高枕无忧,一年之后呢,倘若你们的资产不达标,便会被立刻赶出枫城。”
“这些可都是百里珏和官府串通一气!”
程晚心道不好,使劲拉了拉梁烨的袖子。
梁讼师为人公正那自是不在话下,有学识有见地,虽然称为讼师数年,可都是些邻里纠纷,堂审的经验还是欠缺了些。
他的情绪被冯褚调动了,落入了他的思维模式。
再加之……
“请冯讼师慎言!”府尹瞪着眼睛,咬牙切齿道。
即便真的百里珏和官府串通,直接拿到明面上来说,却是撕破了脸面。
况且这枫城的府尹也算是明事理的,处事公正,如今被无差别攻击,心中甚是不快。
“梁讼师,请围绕你的诉求,讲事实,摆证据,无关话题切勿再说,浪费时间。”
“大人,是我们不知分寸。”
程晚赔笑道:“关于遗嘱,我相信大人自有明断,我等也不必再为其他不相干的事情相互对抗。”
她和冯褚相视一笑,便继续对府尹道:“大人,我们提请第二份证据。”
府尹高高在上,轻轻点头,得到许可后,程晚才继续道:“一份验尸手札和一位证人。”
“证人何在?”
“已在衙门内堂,烦请大人传唤。”
“传!”
一声令下,迟迟未有人出现。
府尹更加恼火:“程讼师,公堂之上,岂容你等儿戏!”
程晚给堂下的叶东篱使了个眼神,又看了眼旁边的百里珏,只见他泰然自若,气定神闲,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而冯褚的开心更是洋溢到了脸上。
程晚安抚了百里丰,看了眼梁烨,在他想要辩解的时候,府尹率先开了口:“诸位,本官大义,既然诉方无法完成今日的堂审,不如今日就此结束,择日再开?”
这对百里珏和冯褚来说无异是个好消息,只要知道程晚手中的牌,他们便可一件一件摧毁。
而程晚则不一样,她主打一个出其不意,时间一旦拖下去,只会对她们更加的不利,而且府尹虽说公正,可立场却是摇摆不定的。
此前有苏暮再此,还能有个威慑,倘若他心一横,直接和百里珏联手,那便再回旋之地。
程晚也直接不装了:“大人,证人是光天化日,在衙门里失踪的,那我能不能怀疑,大人和百里珏已经串通,在妨碍我方呢?”
“若是如此的,不管几次堂审,都是毫无意义的。”
“大胆!程晚!仗着有御赐的身份,竟敢如此蔑视公堂!”
“大人,我在给你分析利弊呀。过了这事,我迟早是要回都城的,倘若我将此事随口一说,都城是没有秘密的……”
“程讼师,不要不知好歹!”
这府尹轻喝了一声冯褚,但未言语,等着程晚继续说下去。
“我今次没有证人,只有验尸手札和书证一份,提请公堂!”
程晚都说的如此明白了,府尹也不是傻子,便顺着程晚的台阶继续开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