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何况,她若这样做,那和父皇又有什么区别呢?用权势去敲碎爱人的羽翼,再给关在冷冰冰的金笼子里。那与其说是爱,倒更像是恨。她不想这样。
她想要的是一个真正的家,而不是一间冰冷的宫室。如果谢随没有这个意思,那她宁愿放下。寻一个待她有几分真心的人,年少时的恋慕总是刻骨,也许她很难像喜欢谢随那样再去喜欢上一个人,但时间会淡化一切,年少时那抹身影再惊艳,也会渐渐淡去,直到淡的再也看不见了。
翠珠急得跺脚,张口还想再说两句,冯妙瑜却不想再谈这事了,摆摆手叫她下去。
桌上待处理的公文依旧堆积如山,只是经过翠珠这么一打岔,她也没了处理公文的心思。
只是,翠珠一番话倒也点醒了她。
冯妙瑜提笔在白纸上写下谢随两个字。如果他愿意的话……想着想着,她却突然又想到了另一桩事情。
当年谢家获罪后,父皇念及谢家劳苦功高,所以破例只是流放几年,好像是流放去了梅州吧?可眼下怎么只有谢随一人回到盛京,当年谢家人丁没有许家那般兴旺,但是老□□女加起来也有十几人,这其他人又都去了哪里?难道还留在梅州吗?
雪白纸面上晕开好大一团墨渍。
冯妙瑜想了想,叫来一个小侍女吩咐道:“去把苍公子叫过来,就说我有要事找他。”
谢家的家里事,她无论是找谢随本人打听,还是让翠珠阿玉去打听好像都有些不合适。
她正好又想起苍晏在梅州待过好几年。这些江湖人士多多少少都有自己的人脉渠道,从他这里打听谢家的消息更合适些。
那个小侍女是个新来的小姑娘,她呆呆答应一声,又问道:“那奴婢是让苍公子来书房找您,还是让他去您卧房里等着您?”
“让他直接到书房来。”
小侍女却有些脸红,小声问道:“书房里……那,那奴婢叫人备了热水过来?”
“不用,我只是和苍公子说两句话。你记得一会把书房里的其他茶具都撤了就行。”冯妙瑜道,没茶喝说完事他就会回去,免得他赖在书房里不走了。
“公主,真的不用热水吗?”
“不用!”
“真的……?”
“我说了,不用!”
小侍女意外的固执。
冯妙瑜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也许还不到明天一早,她和苍大面首在书房“胡来”的事情府里,甚至是街巷间都传遍了。
冯妙瑜在心里凉凉地想。
——
“可是素烟来信了,她都说什么了?有提到我吗?”
冯妙瑜的书房门口架着一道黄花梨嵌绿玉大插屏,这人还未进屋,声音就先传了进来,半息后,一个身材高挑的身影自插屏后转出。
只是一件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月白素袍,广袖层层堆叠,常人穿了只会显得臃肿不堪的衣袍,在他身上却是飘然似仙。白面墨眉,凤眸微挑,哪怕冯妙瑜早就知道此人的本性有多恶劣,可是每次见到这张皮相时,还是会忍不住为之惊艳。
实在是太美了。
一个男人,怎么能长得这样好看。
“看什么看,以为就你长了双眼睛,瞪什么瞪,跟门口的癞蛤蟆一样。素烟的信,快点拿来!”苍晏皱着眉,不耐烦地命令道。
他是一点都没有人在屋檐下,应该低个头的自觉。
一个面容身段好似谪仙般的美人儿,偏偏有一张无比恶毒的嘴和一副连狗都嫌弃的性子。想来,女娲娘娘在捏人时还是很公平的。
“没有素烟的信。我今日叫你来是有其他的事情想请你帮忙。”冯妙瑜道:“我想请你帮我打听一个姓谢的家族。他们大概在八年前搬去了梅州……”
素烟是冯妙瑜的一位故交,也是与苍宴同门的小师妹。苍宴半年前在京郊遭仇家们联手围攻身受重伤,就是她把重伤的苍宴带到盛京,又拜托冯妙瑜帮忙藏匿的。
苍宴闻言,登时瞪大了眼睛。
“没有素烟的信,你竟然敢叫小爷过来?啧啧,你好大的脸——”
为了避免苍宴赖着不走,冯妙瑜提前叫侍女搬走了屋里的椅子,如今书房里只有冯妙瑜正坐着的一只椅子,他便直接坐在了一旁的供桌上,鞋尖几乎要碰到墙上那副画上。
那幅墨竹可是后唐李夫人的真迹!①冯妙瑜的心都在滴血。
“这就是你求小爷我办事的态度?我说打听个人你自己不会打听?哇,你看起来有手有脚,怎么跟个烧火棍一样,一头驴都比.......”
冯妙瑜的右眼狠狠跳两下,她抬手指了指公主府大门的方向。
“你再多说一句,我就叫侍卫赶你出去。”冯妙瑜冷冷威胁道:“你这辈子,都别想再见到你师妹的半封信。”
“你这个拆人姻缘的奸诈小人……”
苍宴瞪着冯妙瑜,嘴唇抽动着,却只说了半句话。
“拆人姻缘?素烟成亲都快三年了。”
冯妙瑜笑笑,顺便温柔地补上最后一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