朗月当空,灯光萦绕,电话消息淹没中,他困意才上来。
翌日清早。
裴极醒了。
起身去洗漱,换好衣服,门外传来敲门声。
平时早上有工作,罗冰真也会顺手给他带早饭来,但都是顺道买的,这次却是拎个白色饭盒进的门。
裴极疑惑。
“醒得早,没事干,下厨打发时间。”罗冰真绕过他走进来,把饭盒放到桌上,“尝尝,绝对比罗娜手艺好。”
裴极瞧她一眼,走过去开饭盒,一碗粥——山药排骨粥。
没动勺,抬眸又看她。
罗冰真坐在沙发翻包里的文件,许是觉察到了眼神,对视过来,“她就会做这个,还是跟我学的,让你怀念怀念,怎么了?”
裴极坐下了,拿起勺子搅热气腾腾的粥。
罗冰真翻到之前故意给顾星维看到的那张纸,淡淡道:“永言说今天顾星维也去看展,挺上心,一开门就到。”
说话间,她抬眸去留意裴极的反应,他小顿一下,又没接话。
“放心,我安排了人陪着。”罗冰真从纸上撕下两寸照,走到了他桌前。
照片放到桌面上,推到他面前,“心里有个底。”
裴极扫一眼:“顾星维知情?”
“我上次说会干涉,你当我开玩笑?”
裴极扔下勺子,蹙起了眉。
罗冰真说:“我干涉我的,又没拦着你去告诉他,跟我撒什么气?”
裴极目光不移,摸到手机,划开页面打字,刚敲出两个字,罗冰真笑了起来:“展馆不是广告拍摄片场——”
裴极打字动作一顿,罗冰真眼神飘忽一下,不紧不慢补充道:“今天来的人太多,太杂,顾星维是公众人物,你俩之间稍微有点不对劲,碰上有心的,顺着他一查,那你的老底儿能被全掀出来。裴极,你这会儿不怕了?”
话音落地好一会儿,裴极起身了,抬脚要走,罗冰真忽地肃然道:“坐回去。”
裴极凝眉:“你说什么?”
她从没学罗娜的语气跟他说过话,意外也是正常的。
但她想试试,这个节骨眼上,他会是什么反应。
罗冰真蜷起手指,不轻不重扣两下桌面:“我难得下一次厨,喝完再走。”
“罗冰真……”
“不想看见粥还是不想看见我?”
一句是意外,两句有恍惚,三句明显重感血脉压制了。
罗冰真挑眉看着他的表情一点点变化,等他坐回去重新拿起勺子,目光彻底暗淡了。
她回到平时的那副散漫状态,回沙发上继续翻文件。
九点半,裴极喝完了粥。
看他端着饭盒到厨房里清洗,罗冰真目光闪了闪。
表面上看着挺那么回事,说到底还是孩子心性。
无论是感情,事业,还是生活上,没一样能挣脱罗娜之前的灌输。
“时间差不多了。”罗冰真管他洗没洗完,拎起包说:“走。”
裴极甩了甩手上的水渍,瞥一眼水池里沾着泡沫的饭盒,抽出纸巾擦完手,随她一起出了门。
这场摄影展是以况野的名义举办的,两个人的圈子里的人都知道裴极亲自监督陈列,除了几个实在抽不出时间的,都会来捧场。
但时间参差不齐,展期两周,每天都有一份名单。
个个都是知名人物,且都是不远万里赶过来的,不管他先前和哪个的关系近,亦或只是点头之交,作为东道主,礼仪上要一视同仁。
今天第一批名单,是前两天提前赶到的几位老前辈,有两位还是罗娜生前的好友,裴极没见过,罗冰真很熟。
走进酒店大堂,她往休息区看去,这帮人一个比一个有性格,只有那两个老友坐在一个桌前聊天,其他都是单独坐着。
“先跟谁说话都会落话柄。”罗冰真侧过脸对裴极小声说:“老样子,点几杯喝的,让服务员放到中央最大的空桌上,你过去坐下喝你的,等他们先来找你。”
裴极转身走了,罗冰真朝另一个方向去。
一个桌前,两个中年男人正在讨论某本书上的建筑图。
她绕到中间,倾身瞧一眼,笑了起来:“我要是没记错的话,这一张照片是老季在刚完工时帮她拍的。”
“瞧瞧。”戴着深蓝色前进帽的男人伸手指着对面的人说:“你就没小真记性好。”
罗冰真伸手把书顺过来,罗娜这本作品集发行十几年了,却被他保存的像新书。
她随意翻几页,漫不经心道:“到哪都带着,还能保护的这么好,老季,你怎么做到的?”
“自有我的法子。”老季掌心伸来 ,“你这么翻会有折印的。”
罗冰真冷不丁扯一下嘴角,还回去了,忽然听到对面的男人问:“Yordy呢?”
她先过来,就是等这句话。
罗冰真分贝故意放大了些,“名气再大也是小辈,哪能空手来,帮几位老师点喝的去了。”
话音落地,单独坐在各个角落的前辈们纷纷环顾起四周。
几分钟后,几个服务员挨个往中央的长桌上放碟子。
等裴极走过来,独坐的几个人不紧不慢地挨个起身了。
一个身影接一个地朝他走去,长桌快坐满了,但罗冰真面前的两个人却一动不动。
罗冰真抬脚踢一下老季的椅子腿。
“还要人主动来请啊?”
老季屁股像是焊在椅子上了,颠簸几下还没任何反应,他端起面前的咖啡,不冷不淡地说:“我为了况野来的,又不是因为他。”
“就是倔。”对面的男人说:“小真啊,别睬他,走,我陪你去。”
“等等。”罗冰真的目光在老季身上打了个转,低声说:“前两天接风宴上你可不是这态度,这会儿摆起架子来了。”
老季低头抿咖啡。
对面的男人接话:“接风宴上他也没殷勤,中场没到可就走了。”
罗冰真目光一冷,淡淡“哦”一声,绕到老季身后 ,一下一下拍着他的椅背,盯着他耳前泛白的鬓发,说:“眼神挺毒。”
老季放下了咖啡,朝长桌的人群看去。
许是觉察到了他的眼神,裴极透过人影缝隙也朝他看来。
老季缓缓缩起瞳孔,对罗冰真说:“做摄影几十年了,这点东西要是看不出来,我可以退圈了。罗冰真,帮裴嘉平养儿子,你平时晚上睡觉没少做噩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