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
我自觉不会死亡是一大优点,只要不牵连普通民众,那我在药王秘传怎么折腾都可以。
可景元却问我:“「景元」,你还是人吗?”
这话问的太怪,以至于我原本持续的平静情绪骤然中断,连带着那种专注模式下思维的快速运转都一并中断了。
......我刚刚没说什么不人道的话吧?我反思着,来回咀嚼自己方才说过的话,最后得出结论:景元这话也许真的只是表面意思。
“我有哪里不像人吗?”我低头打量着自己,两个胳膊两条腿,没多什么也没少什么,唯一的不同大概就是愈合能力快了些,但这怎么也不至于被排除在人族之外吧!
“倒不如说哪里都像。”景元如实回答着。
我感觉这话像是在说我拟人,但我没有证据,而且景元应该也不会这样蛐蛐我。
果不其然,紧接着我就听到了他的后续,“唯有心不同。”
心?我下意识抬手按在心口,掌心下沉稳而有力的跃动诉说着它的健康状态。
难道仙舟人的心脏会有所不同吗?
我疑惑地看向景元,但他没有解释,只是掌心向上将手停在我身前,露出一节白皙的手腕。
他持续沉默着,却像是把我之前问的问题抛了回来:你能对我付出多少的信任?
我犹疑地将手搭上去。一秒两秒......毫无变化。正当我打算询问时,加剧的心跳陡然打断了我想说的话。
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种感觉,就像是所有的血液都在沸腾加速快速游走,却又像是血液逆流交织阻塞......
视野一片片模糊暗淡,只隐约透出金色的光亮。是太阳的光辉吗?我恍惚地想着。
那光芒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全面,最终,我看到了一道虚影。
祂盘腿坐于粗壮的藤条上,头上顶着一对如同鹿角般的金绿色枝桠,六只手臂舒展开来,其中一只将手中捏着的红色种子轻轻放下,看着它不断坠落。
随后,我听到了歌声,是如同赞美诗一般的合唱。
【花儿肆意绽放,迎向无法逃避的凋零。】[1]
祂怜惜地垂着眼睑,看着整颗星球的花草在转瞬间茁壮成长。
【鸟儿展翼啼唱,飞向无法逃避的坠落。】[2]
祂怜爱地垂着眼睑,看着即将坠落的飞鸟在振翅中翱翔天际。
【溪儿潺潺淙淙,淌向无法逃避的干涸。】[3]
祂怜悯地垂着眼睑,看着逐渐逸散的溪流在暴雨后焕发活力。
【缘何万物必要消亡?】[4]
珍瑰的......模糊,一去不返。
【令诸有情,所求皆得。】[5]
祂收敛视线看了过来,只一眼,便有无尽的生机注入体内。
【说是语时,莳者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人俱,皆断生老病苦。】[6]
祂依旧是那副悲天悯人的样子,可目光中却带上了些许人性化的感伤。
永恒的......生命。
视线再度模糊起来,连带着不知从何而起的窒息感阵阵袭来。微弱的喘息时间无法抵抗长时间的空闷,心脏的跳动愈发强烈,几乎快要跃出胸口。
渐渐的,心跳弱了下来,耳鸣声却近乎连成一片,思绪拉长后,意识也变得模糊起来。
这是......死亡吗?
61.
坠落、无止境的坠落......
像是堕入没有尽头的深渊,在短暂的惊惧过后,只剩下漫过心头的疲倦。
原本清晰可见的光线逐渐变作一个小点,最后飞离视线。
结束了......
他闭上眼,恍惚间似是听到了几乎不被察觉的微弱求救声:「救救她!」
心口微颤,他睁开眼,随即在这无尽的黑暗中意识到,他根本谁都救不了。
就像白露、就像青镞、就像符玄,就像......罗浮。
是啊,罗浮已经不在了。那么,所谓的求救声也不过是自己的幻听而已。
他不知是安慰还是自嘲地如此想着,可那道声音一直模糊地低语着:「救救她!有没有人能救救她!」
耳畔呼啸的风声让人变得烦躁不安。
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坠到深渊底呢?
紧接着,他听到那道声音又说:「有没有人能...救救另一个罗浮......」
另一个、罗浮?
他下意识抬手想抓住什么,哪怕是停顿出一个思考的时间。但在这片虚无中,根本不存在任何支撑点。
指节蜷缩至掌心,就在他打算将手收回时,一道极快的光芒从身侧略过。
失重感消失。随后,他再次感受到了陆地。
......结束了。
强烈的撞击感从脊椎遍布全身,内脏仿佛都被震碎,猩红的液体从未愈合的伤口涌出。
视野陡然间黑了下来,耳鸣声嗡嗡的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