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颂荞从来不知道,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她的母亲代替她来看望外公外婆许多次。
即便只有一个人来,她也会把她的名字写上,就好像她真的和妈妈一起来了一样。
可能还会跟他们说荞荞不是故意不来的,实在是工作太忙走不开,希望他们理解。
晏山青拍了拍她的后背,轻声说道:“荞荞你也在陪着外公外婆。”
鼻尖涌起一阵酸意,她用力眨了眨眼,维持好表情:“嗯,谢谢爷爷。”
进入墓园,外公外婆的墓就在后排,紧紧挨着。
这是外婆的遗愿。
她和外公相知相伴五十余年,平日里不是没有过争执拌嘴,可最在乎也还是那个总是跟她顶嘴的老头子。
所以她离开时没有多难受,除了放不下孤身一人的女儿和年幼外孙女,余下的都是对爱人的思念。
是死亡,也是解脱。
两个墓碑都很干净,旁边的杂草几乎看不见,虽然其他地方的杂草也不是不多,但就是能看出来这两个的不同。
一眼就能看出来有人特意除过草。
“我以为她不会来的。”
“她从来没有告诉过我这些。”
中国式父母的爱含蓄又别扭,明明爱着对方,却不肯直白的表达。
池仪书就是这样的人。
晏山青把花束和水果摆好,才说:“但是你们都爱着对方就够了。”
她忽然笑了一下:“是啊,你说的对。”
外公碑上的照片上有一只小鹦鹉,那就是小枣。
“小枣和外公葬在一起,我们没忍心把他们分开。”
它是为了主人而死,再将他们分开未免过于残忍。
那时外婆敲板说索性将他们葬在一起,外公一个人也不会太过孤单。
现在,两个老人,一只鹦鹉,也算是某种意义上的团聚了。
见秦颂荞陷入了一个的情绪里,晏山青贴心的把空间留给她。
他说:“我先出去等你,不用着急。”
在他转身的一瞬间,秦颂荞从背后抱住了他,然后回答:“好。”
晏山青走后,空荡荡的墓园里只剩下她一个人。
秦颂荞席地而坐,也不管会不会弄脏衣服。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酒香,她来时藏了一小瓶酒。
就像曾经外公总是背着外婆偷偷喝酒一样。
即便被外孙女发现了也只会拿糖果“贿赂”一下,让她帮忙瞒着外婆。
刚开始秦颂荞还会给外公打掩护,直到被“第三者”池仪书抓包。
一大一小在晚饭后被迫面壁思过。
外婆手里拿着擀面杖有一下没一下在手心里敲着,生怕下一秒就落到自己身上了。
不过秦颂荞只算是从犯,面壁半个小时就被放走了,甚至外婆还笑眯眯给她塞了一把糖。
外公就没那么好的运气了,到底是主犯,悄摸喝了不少酒,被外婆压着思过到晚上十点。
家里各种藏酒的小角落都被翻了一遍,把外公心疼的团团转。
这还没完,外婆转头就把搜刮来的“违禁品”送给了邻居。
小时候的秦颂荞不理解为什么外婆不让外公喝酒,解解馋而已,也不是什么酗酒成命的酒鬼。
还是池仪书在睡前告诉她外公身体不好,早年因为喝酒喝到胃出血进过一次医院。
外婆听到消息差点没有吓晕过去,由此产生了阴影。
打那以后外婆就再也不准许家里出现酒这种东西,但是外公死性不改,依然敢藏酒。
秦颂荞知道后也加入外婆的阵营,监督外公不许他喝酒。
小孩子家家的敏锐得很,她又了解外公的小习惯,并且勇于举报,三个人联合禁酒,后来当真让外公的酒给戒了。
但她们心里清楚,外公不喝酒是怕家人担心,他心里还是想着这一口的。
最后那段日子,外婆还特意买了外公最喜欢的酒,可惜外公没来得及喝。
想起往事,秦颂荞把酒瓶里的酒倒在地上,她说:“外公,这瓶是你以前最喜欢的那家牌子,不知道现在你还喜欢不喜欢。”
“这家酒当时还停产过一段时间呢,还好你不知道,不然又要抱怨没好酒喝了。”
“不过外婆可能又要管着你不让你喝了,没关系,你可以偷偷藏着,我不会向外婆打小报告啦。”
她笑着,逐渐和幼年的自己重叠。
“外公外婆还有小枣,对不起,这么久没有来看你们,一定很难过吧。”
“我以后会多抽出时间回来的,下次还给你们带好吃的。”
温柔的风拂过,就像外公外婆摸了摸宝贝外孙女的脸颊。
“如果想念我,那便在梦里看看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