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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 第 9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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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哥哥给他收拾好东西,说从明天开始带他出去玩。

他们带了两辆马车,日常吃食都有,从清州往外走,四处求医。

沈惟一经常喊哥哥,马车外夕阳好看喊哥哥看,路过小摊闻着好香喊哥哥闻,见到好看的事务也拉着哥哥一起看。

到客栈休息,沈惟一贴着哥哥胳膊,仰头时眼睛亮晶晶的,笑道:“哥哥,我想吃肉。”

哥哥说:“粉蒸肉红烧肉和糖醋排骨都安排下去了,其余的还想吃什么肉?我叫人去买。”

沈惟一脸上表情突然变得好惊喜,“哥哥怎么知道我想吃粉蒸肉红烧肉和糖醋排骨啊?”

哥哥心酸地笑了笑,说:“惟一以前就很爱吃,没变过。”

“啊,原来是这样。”沈惟一拿脑袋在哥哥胳膊上顶了顶,撒娇一样,“不愧是我的哥哥,竟然连我喜欢什么都一清二楚。”

他抬起头,庄重而认真道:“我一定跟我哥天下第一要好!”

哥哥笑而不语,轻轻摸他的脑袋。

拜访第一位大夫,有解决方案,只是冒险,成功几率只有两成,大夫不敢动手,推荐另一位名医。沈沛白带着沈惟一辗转,踏上寻找另一位大夫的旅途。

夏季炎热,并不是所有客栈都能住好,赶路太晚,很多时候只能将就。沈沛白不放心沈惟一一个人单独一间房,即使房间再小,也要沈惟一跟他睡一间,好在沈惟一很信任他,也很习惯跟他一起睡。

相处长了,沈惟一觉得自己是弟弟,越发小孩子心性,喜欢撒娇。

“哥哥,我想要你抱着我睡。”

哥哥伸出胳膊,让他枕在臂弯。

“哥哥,能抱紧一些吗?”

哥哥抱紧了些。

沈惟一呢喃,“好喜欢哥哥。好想哥哥。”

第二位大夫,第三位大夫……第十位大夫,都束手无策。

在陆靖辰成亲时打听到的名医都拜访了遍,沿途打听的也上门走了一遭,纷纷得到一句遗憾抱歉。

沈沛白不放弃,继续打听名医,带着沈惟一四处奔波。

他们上了竹船去寂静之地找名医,湖水清幽,船桨拨动水面搅起一汪青绿。

沈惟一讲个不停,“我厉害着呢 ,有人要刺杀我们大将军,被我识破及时救了大将军,我还给大将军出主意说我去刺杀那个不要脸的冯寻真,冬天那水冻得啊,差点游过去就冻死了。”

沈沛白问:“冯寻真是谁?没听你说过。”

沈惟一心里有所怀疑,“这都不知道?你是我哥哥吗?我怎么可能没跟你说。”

哥哥解释道:“你不跟我讲战场上发生的事,你说都过去了。”

沈惟一眼珠子转了转,觉得这理由有点道理。

“那好吧,那哥你现在想听吗?我可以给你讲讲。”

“想听。”

“冯寻真呢,就是敌国大将军,边境就是他提出要攻占的,坏得很,我们私底下都叫他刀疤脸,因为他脸上有一道特别特别吓人的伤疤!”

沈惟一比比划划,“他真是坏透了,朝我们投火球,还放有毒的箭,好多人因为他这些险恶的招式丧命,我都差点活不了呢,呐,哥你看。”

沈惟一褪袖子,给哥哥看自己胳膊的疤痕,“有毒,所以一直不见好,还是大将军给我把毒及时吸出去了,我才能捱到大夫给我医治。”

哥哥心疼地摸摸他的疤痕,眼里有泪光闪烁。

沈惟一没注意,继续道:“然后这冯寻真还想趁夜里偷袭我们大将军,幸亏我机灵,带着大将军躲过了。然后我就提出我要去暗杀冯寻真,我背着淬了毒的箭游过江河,到了那边冷得全身僵硬拉不开弓,我赶紧喝了几口烈酒暖暖身子,进入密林爬上树成功刺杀了冯寻真,导致他们军心不稳,大利于我们反攻回去!但是我却差点回不去!那森林——”

沈惟一突然意识到什么,心虚道:“我是不是话太密了?哥你会不会觉得我很吵闹?”

哥哥以笑安抚他,说:“不会,惟一想说什么便说,我听着呢。”

沈惟一问:“哥不觉得我聒噪吗?”

哥哥说:“是活泼。惟一从小就活泼可爱。”

沈惟一感到惊喜:“真的吗?”嘿嘿嘿。

“真的。”哥哥问他,“那片森林怎么了?是不是很危险?”

有人愿意听他说,高兴着呢,沈惟一接着道:“是的呀!哥你不知道那里藏着什么,我要回去,就听见狼嚎,起初我以为是敌军故意吓退我们制造的声音,但是也没放松警惕,结果真有庞然大物从密林里窜出,我猛地回头一看,是狼啊!”

他讲得绘声绘色,讲到最后眼睛睁得老大,手一直发抖,好似再次亲临现场,生死关头与狼博弈。

哥哥抱住他,拍着他后背道:“没事,惟一不怕,都过去了,惟一现在还好好的。”

沈惟一拍着自己胸脯,慢慢才感觉不怕,深呼吸鼻间独属于哥哥的香气,觉得这香令人魂牵梦绕,好似每一个失眠的夜晚都想念异常。

他忽然无比确信,他能活着回来是因为这香。

好像还有一个人,一个他非常想念的人,似乎是爱,他有心上人。

可是除了被告知他有一个哥哥和儿子,没人告诉他他还有心上人,哥哥也没提过。

一定是深深埋在心底不被人知晓的爱人,他想,可能哥哥不同意他的婚事,所以他连哥哥也未告知。

可即使哥哥不同意他的婚事,他也对哥哥讨厌不起来。

他们白天赶路,找到大夫就去看病,晚上哥哥会给他买好吃的饭菜,还会买很多好吃的点心放马车上以防他突然饥饿。

他不知道自己有什么病,但一路上哥哥对他照顾有加,他的疑心渐渐消散,不知不觉就很依赖哥哥,从不怀疑哥哥会骗他,即使被带去穷乡僻壤鸟不拉屎的地儿看病,也不担心自己会被卖掉。

第三十位大夫,仍毫无办法。

哥哥深夜都在点蜡研究医书,遇到有点希望的法子就摘抄誊写,希望能给大夫看了有一点启发。

沈惟一趴在床沿静静看哥哥认真翻书的侧影,好似很久以前他们就这样了。

“哥……”沈惟一轻轻叫着,“还不睡吗?”

哥哥偏头看向他的方向,收拾东西抱歉道:“打扰惟一休息了吗?我这就熄灯去外边看。”

“我不是这个意思。”沈惟一略显纠结,“哥能上来陪我说说话吗?”

“好。”

哥哥手摸到轮椅,正要自己上去时,沈惟一过来抱起来他。

“哥好像瘦了。”沈惟一说,“最近陪我出来找大夫太累了,吃不好,也休息不好。”

哥哥说:“哪有,我觉得没瘦。”

哥哥陪他躺下,与他聊天,“惟一是不是太无聊了?我们明天就会换地方,到时候给你买好吃的。”

他又打听到一个很厉害的大夫,虽然在天崇,但必须去。

“算了吧哥。”沈惟一忽然搂紧他腰,情绪低迷,“这都已经看了六十多个大夫,都没人能治好我,我们不去了。”

虽说哥哥说的是带他出来玩,但每到一个地方哥哥都会叫他去看大夫,他不知道自己除了什么也不记得之外还有什么病,但哥哥让他去看,他就去了。

哥哥回抱他的后背,轻轻摸着他的脑袋,说:“得去啊,天崇与中都不远,我们还可以去看看阿娘,惟一有没有想阿娘呀?”

“想。”沈惟一低落道,“但我什么都记不起,我不知道阿爹阿娘埋在何处。”

哥哥说:“我记得,我带惟一去。”

沈惟一往他怀里钻了钻,声音闷闷的,“我们真的是亲兄弟吗?”

哥哥说:“怎么不是?”

沈惟一嘟囔道:“我有点不想跟你做亲兄弟。”

哥哥有些紧张,问:“为什么?”

沈惟一难得的有些扭捏,“我好像很喜欢你,胜过了亲人之间的那种喜欢。”他挠自己脑袋,低声道:“我果然有病。”

好半天,都没听见哥哥回答。

他以为哥哥生气了。

沈惟一紧张到手心都出了汗,忙想补救的办法,想解释他是开玩笑,希望哥哥不要生他的气。

“我们不是亲兄弟。”哥哥突然开口,“我们成亲了。”

“什么?!”沈惟一抬头,惊讶不已。

“你、你就是来色‖诱我的!”可恶,还成功了,都成亲了!沈惟一懊恼地钻出哥哥怀抱,“战乱是不是还没有结束?大将军在哪里?你带我来这么陌生的地方,是不是想害我!”

哥哥眼睛湿润,重新把他抱回怀里,抱得很紧,下巴垫在他肩头,解释道:“没有想害你,我比任何人都希望你好。”

沈惟一仰头看见哥哥湿润的眼睛,莫名安静下来,不再挣扎,也不再对哥哥抱有敌意,反而愧疚心疼,不想看见哥哥伤心。

果然是爱,就算是色诱,也下不了手。可是,心尖上泛起的密密麻麻的痛感,好熟悉。他一定是忘了什么很重要的人。他看着沈沛白,这一定也是很重要的人。

可他孤身在世,谁让他这么放不下呢?

他们都说他有个哥哥,现在这个哥哥说他们成了亲,被忘记的很重要的那个人,与眼前一定也很重要的这个人,是同一个人吗?

脑袋好痛。沈惟一抱着脑袋埋入哥哥怀中,越想越疼,疼到身体都快痉挛。

“惟一,不要想了,不要想。”哥哥紧紧抱住他,轻摸他的后脑,“惟一不怕,哥哥在,哥哥抱着你呢。”

“哥……”沈惟一痛喊。

哥哥,是哥哥。

“哥,我脑袋疼。”沈惟一可怜兮兮道,“有蚂蚁在啃我的脑袋。”

“不要想了,什么也不要想。”哥哥像哄孩子睡觉一样哄他,“记不起来没关系,哥哥在呢,哥哥照顾你。”

沈惟一呜呜哭泣,眼泪横流,“一辈子也想不起来的话怎么办呢?”

“没关系,哥哥照顾你一辈子。”哥哥承诺道,“我尽量活长一些,陪你久一些。”

沈惟一抹掉眼泪,说:“哥哥抱我,抱紧一些。”

已经很紧了,他还希望更紧一些。

“我不想跳崖,跳崖摔得我脑袋很疼。我讨厌打仗,讨厌流血牺牲,我想我哥哥,我想回家。”

沈惟一痛哭。

“不要当大将军,我要我哥。”

他抱着哥哥哭了一晚上,天亮后启程去天崇,马车上一直躺哥哥怀里昏昏欲睡,连给他买的用来路上解馋的叫花鸡都没有吃。

沈沛白四十岁。

天崇大夫也没敢冒险,推荐他们去往更远的北方,那里有处悬崖,底下住着世外神医。

神医隐世多年,山崖险峻,密林危险,没几个人能找到他,更别说请他医治。

沈惟一被要求好好躺着不许出去偷听,但哥哥回来时脸色不怎么好,他猜测又没好消息,所以哥哥失望。

沈惟一安慰道:“没事哥,我脑袋不疼了,我们不要找大夫了,我们回家吧。”

哥哥勉强一笑,说:“有办法,惟一不急,我再去找找。”

哥哥头发已经白到肩背,新长出的没有染过的白发混杂在一众青丝中,似乎一路走来白发比以往更多。

沈惟一开始研究把头发变黑的法子,每天哥哥翻医书时他也在旁边找染发的办法,两人都很认真,谁也不打扰谁。

直到哥哥脖子疼,仰头时发现他好久没吭声,才问问他在干什么,他脱口而出:“哥头发又该染了。”

沈惟一从边境回家后哥哥的头发一直是他在弄,清洗,染发,束发,都是他来完成,绝不让一根白发冒头,弄起这种事来得心应手,现下失忆,忘了染发的法子,但记得要给哥哥染发。

啊,找到了……

转头就去烧火,丢一根柴进去,忽然心痒痒,把他哥弄灶前坐着,笑眯眯道:“哥烧火,我做饭。”

忽然又要做饭,明明刚吃过。

哥哥哭笑不得,一边添柴,一边提醒:“锅加热后会很烫,小心一些。”

沈惟一很激动,跃跃欲试,“知道呢知道呢,我又不是笨蛋,哥还不放心我?”

忽然心痒痒,鼓起勇气问:“既然我们已经成亲了,哥能亲亲我吗?”

沈沛白便亲亲他脸颊。

沈惟一又道:“再亲一下可以吗?”

沈沛白亲他两下。

沈惟一满意,回到锅前继续做饭。

被迫多吃一顿,哥哥有些撑,胃里难受,夜里泛疼,实在忍不了咳嗽出声,咳里带血。

沈惟一吓坏了,天不亮就进山找神医,山里多是峭壁,一路走一路摔,身上到处是擦伤,万幸找到那座茅屋,沈惟一言辞恳切,跪下请求神医救他哥哥。

好不容易出山,看见哥哥着急地在进山的小路上声声呼唤他的名字。

也是,走时只听说哥哥病情不易治好,已经病了很多年,沈惟一觉得神医能治好他哥,悄悄来找神医,没和哥哥说一声,哥哥醒来找不到人,自然着急。

可神医虽是神医,却治不好顽疾,根治不了他哥哥,只能救他。

哥哥已经很满足,在听了神医让找能长久休息的地方时询问能不能回清州,此时已近年底,算算日子,家中孩子该出生了。

索性不差这一时半会儿,况且神医的法子是要在脑袋上开一道口引血,风险很大,不如等过了年再治。

赶回清州时正好还有半月过年,舅母和嫂嫂都在这边照顾儿媳,魏鸣去关口接人,见沈惟一还是什么也记不起的样子,潸然泪下。

沈惟一轻轻捶了一拳魏鸣胳膊,说:“多大人了还哭鼻子,丢不丢脸?”

魏鸣抱住他不放,好伤心的样子。末了抹抹眼睛,强装无事道:“谁哭了?你给我孩子见面礼准备了吗?马上要生了,你和阿爹都得准备礼物。”

沈惟一赶紧远离魏鸣,和哥哥走在前面,说:“哥我们快走,这儿子太贪心,家业都给他了,还要我们两个穷光蛋给准备礼物。”

边说边往后一辆马车看,魏鸣顿时懂了,去后一辆马车上翻,果然翻到不少稀罕玩意儿,多是哄孩子的玩具和新衣服,还有给儿媳的口脂和漂亮发簪。

魏鸣忍不住,也不想忍,一回家就偷偷哭着问沈沛白到底能不能治,得到已找到神医可以试试时才敢松一口气,转头坚强笑着,说:“阿爹你看家里,我打理得还行吧?庄子也很好,没出差错,亲爹偶尔会来帮我,不然我真是忙不过来。”

家里一切安好,沈沛白凝望家中一砖一瓦,原来不知不觉已经过了这么久。

他回道:“很好,以后家里大小事都可以完全交给你,我很放心。”

魏鸣笑了一下,拉着他手说:“还没给孩子取名字呢,夫人让我取,我亲爹让我和我夫人取,我亲娘让阿爹取,祖父和外祖父让阿爹你和沈惟一取,取名这么大的事,都没个主意,现在也没想好,阿爹帮我想想办法该让谁取?”

马上要生了,是该给取个名备着,沈沛白想了想,说:“那就大家都取个名字,到时候孩子出生了抓阄,抓到哪个就是哪个。”

魏鸣一听,恍然大悟,“这个办法好!我怎么没想到!”

孩子是在除夕夜生的,家人团聚一堂,正吃得高兴,忽然变故,匆匆去请稳婆赶来,幸好母子平安。

是个男孩子,很健康,小手在揉起来的纸团中抓啊抓,抓到其中一份紧紧捏着不放,魏鸣打开一看,是沈惟一取的,魏桉。

舅舅当即一声“好!”带头鼓掌,说:“日后这孩子便叫沈桉了。”

沈惟一有些迷糊,虽然没想过会抓到他取的名字,但他也是认认真真翻了书籍选的名儿,他怎么这么幸运啊……转头看看哥哥,哥哥摸摸他脑袋,笑说:“惟一有孙孙了。”

沈惟一问据哥哥所说他该喊舅舅的人:“舅舅,为什么姓沈啊?”

现在的他在舅舅眼里也跟个孩子差不多,舅舅也摸摸他脑袋,笑道:“懿懿和惟一的孙孙,就该姓沈啊。”

沈惟一不是没想过孩子姓沈,只是魏鸣毕竟不是亲儿子,万一魏家介意怎么办?取名时他还问过哥哥怎么取,哥哥也说不管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都是表哥的孙辈,还是跟表哥姓比较好。于是他点头说好,先在纸上写下魏字。

现在孙孙跟他们姓了,舅舅还不介意,沈惟一看看儿媳,看看舅母,看看嫂嫂,再看看表哥,居然都朝他笑哎,都不介意!

沈惟一觉得好幸福。

然后他们打开其他纸条,除了沈惟一和哥哥取的姓魏,其余人取的无一例外都姓沈。

沈惟一喜爱极了这个小孩儿,无关乎姓氏。

过了年,该动脑治病,沈惟一舍不得放下孩子,抱到最后一刻。听说动脑风险很高,他有些害怕,问哥哥能不能不动。

哥哥没告诉他不动会影响寿命和身体健康的真相,只说:“我希望惟一能记起以前的往事。”

沈惟一害怕,想让哥哥陪着,可是神医说会很血腥,他就舍不得让哥哥看到那些。

他最后拥抱哥哥,尽力扯出一个天不怕地不怕轻松惬意的笑来,安慰同样假装镇定的哥哥。

“哥别担心,我很快出来,到时候我就能记起以前的事了。”

“嗯,不怕。”哥哥点着头,竭力控制,但声音还是有些抖,“我一直在外边等着,不会离开,惟一不怕啊。”

沈惟一郑重点头,松开哥哥,回身走进房间。

房门被人缓缓合上。

沈惟一偷偷留了纸条,若治脑失败,希望哥哥不要太伤心。

一天一夜过去,神医筋疲力尽出来。沈沛白大气不敢出,由着表哥替他发问情况怎么样。亲眼见到神医点头,这才恢复呼吸,恭恭敬敬向神医拱手道谢,吩咐人安排神医吃饭歇息,随后再也忍不了,着急进屋,见到心心念念的沈惟一。

床上躺着的人脑袋上缠了厚厚一层纱布,等待醒来的日子很难熬,沈沛白心神恍惚,常常会有沈惟一已经逝去的幻觉,时不时就得把手指头放沈惟一鼻下探探呼吸。

提心吊胆,彻夜难眠,沈惟一还不见醒。

沈沛白不敢离开,日日夜夜都要亲自盯着才行,偶尔会抱着沈桉哄睡,孩子睡着了,继续看沈惟一。

某天深夜,他照旧趴床前闭目休息,忽然感觉握着的手动了一下。

抬头一看,半睁着眼虚弱的沈惟一笑眯眯地喊:“哥……”

沈惟一三十一岁。

谢天谢地,记起了所有。因为记忆缺过,沈惟一时常担心自己还会失忆,担心今日事明日忘,因此随身带有一本本,什么都要记一记。

今日哥哥给他看脑袋上的伤口了,说剃掉的那一小圈头发完全看不出来,不会影响他的美貌。

沈惟一唰唰唰写。

沈沛白养的花儿该除草了,得用专门的小铲子,不能用大铲,会伤到根茎。沈惟一叫人来除草,继续在本上写,连叫的哪家花农都要写清楚。

沈沛白说:“这种小事就不用记了。”

“这不显得我心细嘛?”沈惟一歪嘴,得意笑着,“怎么样哥?娶我不亏吧?我可不比姑娘家差。”

“是啊,不亏。”沈沛白说,“你刚来家里时,我听舅母说过要把你当女孩儿养。”

沈惟一正傻气地笑着,突然“啊”了一声,小声问:“哥不会真把我当女孩儿养的吧?”

“怎么可能。”沈沛白浅笑,“我没同意。”

沈惟一细想一下,也是,哥哥吩咐人给他做的衣裳,全是男子款式,给他买的玩具,全是男孩儿玩的,或者男孩儿女孩儿都能玩的,也没要求他不能出门只能待在深闺待嫁。

沈惟一决定展现自己阳刚的一面,对着角落里的桂树说:“哥,我能一拳把这棵树干倒!”

手握成拳刚冲出去,被另一只手温柔包裹,沈惟一差点没收住劲伤到他哥,着急道:“哥手疼不疼?我是不是弄疼你了?”

“没事,不疼。”沈沛白无奈笑着,“好端端的把树干倒做什么?手不疼吗?树长到现在多不容易。”

沈惟一收好本本和笔,笑道:“那我要是说,我之前一拳就能捶倒一个敌人,哥你信吗?”

沈沛白点头:“我当然信啊。”

沈惟一很惊喜地笑问:“哥你真信?”

沈沛白也笑:“信啊。”

沈惟一表情得意,下巴快扬到天上去,“我可没撒谎,我真的一拳把人干倒过,那个人太可恶了,想偷袭被五把红缨枪困住的镇国大将军,我手边又没趁手的工具,只好冲上去一脚把他揣倒,但我也摔了,他还想来,我就一拳揍飞他,镇国大将军脱手了转身来救我,然后我们以二敌十,还赢了呢!”

一拳把人揍飞,不用问也知道用了多大力,沈沛白摸摸沈惟一手指翘起来的那块骨头,心疼道:“当时肯定疼坏了。”

沈惟一摇头,“没注意疼不疼了,就记着得赶快逃命,后面好多人追上来了呢。”

他让将军先逃,将军让他先逃,最后互相搀扶逃命,终于等来援军,称得上死里逃生。

“好了哥,真的不疼,我多有福气呀,怎么可能死在战场上,我从小就被说有福气,运气好着呢!”

沈沛白不时摸摸他脑袋,仍在担惊受怕,好在恢复很好,活蹦乱跳,并无影响。

沈惟一经常抱着沈桉笑嘻嘻地说:“我都还记着呢哥,你带我去看大夫,结果我一脚踩到鸭屎,你很嫌弃,但不得不装作不嫌弃,不然怕我生气走掉不好找。”

“还有还有,我实在想要亲亲,问哥能不能亲亲我,然后哥就亲我啦!好幸福!”

怀里抱着小孩子,好可爱的小孩儿,沈惟一心都要融化了。

穿着红肚兜的沈桉已经会呜呜啊啊表达情绪,嫌抱着太热,要下来,沈惟一把他放地上,他飞快爬走,围着沈惟一爬来爬去。

沈惟一笑着,歪头亲一亲哥哥的唇。

沈沛白拨开沈桉爬行道路上容易磕到碰到的硬物,问:“怎么那么喜欢亲亲?”

沈惟一笑弯了眼,说:“就很舒服啊,很喜欢跟哥亲亲。”

沈沛白笑了一下,主动亲一下沈惟一嘴唇,问:“什么感觉?”

沈惟一傻乐,嘴笑成薄线,幸福道:“感觉骨头酥酥的。”

然后小鸡啄米似的一直亲亲,亲不够。沈桉看见了,爬他们中间仰头也要亲亲,沈惟一亲亲沈桉侧脸,用脸蹭蹭他肉嘟嘟的小脸,把小孩子哄得咯咯咯笑,小手小脚乱踢。

孩子送去喂奶了,沈惟一收拾孩子弄乱的玩具,忽然想起自己小时候的东西,心血来潮要翻翻,翻到一顶小帽子,小老虎一样,冬天戴上可暖和了。

沈惟一把虎头帽往脑袋上一压,戴不上,只能虚虚的压在头顶。

“哥,看我。”

沈沛白正在捡沈桉乱扔的玩具,听见声音抬头,沈惟一正拽着虎头帽两边掉下来的毛绒绒的小球摇头晃脑逗他笑,像极了沈惟一两岁时也是这样摇头晃脑逗他笑。

沈沛白笑道:“多大了,还这样玩。”

沈惟一道:“我可不大,我小着呢,戴上这顶帽子,我就是小孩子。”

换一顶小帽子,更小了,一点也塞不上,沈惟一只能放手指上顶着,弹一弹帽顶凸出来的小鹿棕色的角,换一顶,洁白的小白兔耳朵又长又软,不敢想象戴上得多暖和,还好看。

翻下一个小箱子,翻出一些小鞋子小袜子,还翻出了开裆裤!慌忙藏好,羞得让别人都出去,这才重新举起开裆裤打量,新奇道:“哥,你就给我穿这个啊?”

沈沛白看一眼,道:“小孩子都穿这个。”

“好吧。”沈惟一向羞耻妥协,“那我冬天冷怎么办?这屁股都漏外边。”

“我抱着你呢,不冷。”沈沛白道。这就是冬天穿的,夏天穿肚兜,整个屁股和后背都漏外边很凉快,在地上随便爬一爬沈沛白就得给他擦洗,比吃饭的碗还干净。

“好吧。”沈惟一把开裆裤塞回箱子里,“宋锐哥说我都睡床底下去了。”

可不。沈沛白说:“后来毯子都铺床底下去了,就怕你还爬去那底下睡。”

沈惟一晃着脑袋,得意道:“哼哼,我就爱爬。”翻出以前的布老虎玩具,“嘿嘿!过家家!”

他小时候很喜欢玩过家家。

“小勺子!”沈惟一忽然惊喜,“还有一个木碗!”

他拿着小勺子与木碗跑过来给沈沛白看,沈沛白说:“都是惟一小时候用过的。”

“这么小一个呀。”小勺子放在手心小小的,短短的,碗也好小,还没手掌大,“我明明记得很大的,比我手还大,我一低头,脑袋都能装进碗里。”

沈沛白被这话逗笑,“你那会儿太小了,脑袋也很小。”

“现在脑袋也不大呀。”沈惟一把碗对着光照翻来覆去看。

继续翻翻,“还有小筷子。我的大筷子呢哥?”

沈桉玩具已经收拾好了,沈沛白合上箱子放一边等沈桉晚上来玩,这才有功夫陪沈惟一翻他小时候的玩具,闻言道:“哪有什么大筷子,你非闹着用跟我一样的筷子,就把你小筷子收起来了。”

沈惟一刚学会用筷子那会儿,兴奋得很,非要自己夹菜,手太短够不到,沈沛白只好把菜都放他跟前,吃了一会儿,他忽然扒拉沈沛白的手,抬头把脑袋凑过去问:“爹爹,你碗里有什么呀?给我看看呀。”

沈沛白把自己碗给他看,都是些青菜,蘑菇,他视线移向饭桌,晃着脚,哼着歌儿,也给他自己夹青菜和蘑菇。沈沛白吃什么,他就跟着吃什么。沈沛白说:“惟一长身体,多吃点肉肉。呐,孟叔特意给你做的肉丸子,再啃一个。”

小孩子便大口大口啃肉丸子,嘴巴鼓鼓的,吃的饱饱的。

“不对不对!没有小筷子!我明明是要哥喂我,怎么能是我自己吃呢?”沈惟一觉得不对,哥说的跟他记忆不符。

沈沛白解释:“因为惟一那会儿已经很大了,四岁多,得学会自己吃。”

刚开始每顿都得沈沛白喂,从小养得娇,不愿意自己动手,沈沛白觉得该让他学会自己吃,就慢慢教,总算让他学会自己用小筷子。

“好吧,可能那会儿太小了,我没记住。”

忽地想起什么来,惊讶问:“哥你印章还在不在?我小时候经常拿你印章玩,我没有闯祸吧?”

沈沛白把沈惟一翻乱的东西一一整理,感到好笑道:“我都不好意思说你,你那会儿往身上盖了很多章,弄得像封印一样,还咧着嘴笑,看见我要夺印章,手脚飞快,硬是多盖了几层。”

“我怎么不记得?”沈惟一疑惑,“哥你是不是在骗我?”

沈沛白说:“不信你问宋锐,当时宋锐和阿爹帮着我洗的,你沾上水就是条鱼,我逮不住你。”

“那再盖一个呢?”沈惟一用脸蹭蹭沈沛白,“哥,再给我盖一个呗。”

沈沛白拿出印章,在沈惟一脸颊盖一个。

沈惟一立马把另一边脸偏过去,“这边也要盖。”

沈沛白如他的愿,继续盖一个。

沈惟一嘟唇,嘴里鼓满气,把两边脸颊鼓起来展示炫耀,这张脸太显小了,完全就是刚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在撒娇,怎么嘟嘴都很和谐。

他嗯嗯嗯地看着沈沛白的手,沈沛白了然,轻轻戳戳沈惟一脸颊,把他嘴里的气都戳漏掉。

沈惟一嘿嘿嘿笑,说:“换哥了,快嘟嘴。”

沈沛白鼓起脸颊,任沈惟一戳戳戳,把里面气都戳漏没了,然后听见沈惟一恣意明媚的笑。

沈沛白四十一岁。

再有三个月是沈桉周岁,他们提前给沈桉准备礼物和新衣服,同时迎接除夕夜的到来。

冬日天冷,给沈桉的衣服不仅要暖和舒适,还得好看,沈惟一跟他哥出去采购,看见任何好看的都想给沈桉买一买,最漂亮是一对虎头鞋,上面小老虎的眼睛栩栩如生,明亮活泼。

沈惟一说:“这个我也有,前些日子我翻到过!”

叫人包好虎头鞋,再随便逛逛,该回家加工。

小孩子的冬衣不能太沉,羽绒不能漏外边,不然沈桉会抓了吃。夜里沈惟一点灯把新买的冬衣外边添一层棉布,再加上星星刺绣,弄得很漂亮。沈沛白随口夸了一句:“惟一的手比姑娘的还巧。”

“哼哼,那是当然。”沈惟一嘴角快笑歪过去。

沈沛白继续叠沈桉的小衣服,好半天,抬头一看,沈惟一还在笑。

沈沛白忍俊不禁:“有那么好笑吗?”

沈惟一道:“你夸我了呀,我开心。”

“这么开心?”沈沛白问,“还想听什么?我再多夸几句。”

不用夸,这句话已经够高兴了。

沈惟一恣意道:“那我得留着,不开心时再让哥夸我。”

沈沛白笑:“这么有远见?”

沈惟一道:“那是。”

又被夸了,嘴角都降不下来了。

沈桉周岁与除夕是同一天,家里来了不少人。沈桉姑姑与小叔争着要抱他,表哥表姐追着抢他,更别提家中其他长辈,一个个乐呵呵地排着队想抱一抱。

收到的礼物更是数不胜数,轮到沈惟一了,手往身上一摸,坏了,早早就准备好的大荷包不见了!

想是前些日子随哥哥出去采购丢的,幸好准备有新衣服和玩具,否则到他时两手空空,真就丢脸丢大了。

沈桉五官长得像他阿爹,也有几分像沈沛白,白白净净可可爱爱,脾气也像极了他阿爹,爱玩,喜欢捣蛋。

家里亲戚多,沈惟一和表哥在厨房忙碌,另外有几个男子也来帮忙,沈桉小姑抱着沈桉在家里到处跑,一不小心来了厨房,沈桉看见烧鸭就不走,目不转睛,在他小姑怀里一阵扑腾,小手指着烧鸭流口水。

魏子煜切了小块儿鸭肉给沈桉,沈桉伸舌头舔舔,眼睛一亮!喜欢这个味道!

索性赖在厨房不走,谁带他走都哭,恰好沈沛白来后厨看晚饭弄怎么样了,见状把沈桉抱在怀里拍拍哄哄。沈沛白经常抱沈桉,沈桉愿意让他抱,舔着小块儿鸭肉乐呵呵离开,到了前厅张张手要阿娘抱。

又是一个热闹的年。

沈沛白照旧给家里小辈们压岁荷包,给沈桉的尤其厚重,小家伙抱不住沉甸甸的荷包,却知晓那是好东西,笑得合不拢嘴,趴地上捂着荷包不许别人抢。

过了一岁,沈桉开始无法无天。

自从会爬会走,家里所有角落都要好奇地探索一遍,翻箱倒柜看看有没有自己喜欢的,魏鸣生意忙,也不想夫人受累,就经常让阿爹小爹带孩子,沈惟一经常追在沈桉屁股后面捡东西,有时候扔得太过分了也会生气,但他的生气顶多就是磨磨牙抓狂一下,沈桉不懂什么意思,仰头冲他笑,笑容软软的乖乖的,眼睛很像沈沛白。这一笑,沈惟一再愤怒的气也消得一干二净。

偶尔沈桉也会明白自己干了坏事会被打手,每次沈惟一扬手作打,他就飞快跑走,跑得摇摇晃晃歪七扭八,高举双手维持平衡,直到跑到沈沛白怀里躲着,笑嘻嘻地回一回头看着追不上他的沈惟一,手脚并用爬沈沛白身上要抱,脸埋起来,小手也要藏起来,防止被打。

近夏,日子有些清闲,沈惟一应邀出去与辰辰大壮一聚,陈叔的羊汤依旧美味,只是摊主换成了陈叔儿子。他们一人点两只羊蹄慢慢啃,感慨时间真快,仿佛上一次一起喝羊汤还是小时候下了学过来放松。

陆靖辰依旧啃羊蹄很慢,自己碗里的羊肉吃光了就去沈惟一和大壮的碗里吃,大壮依旧精气神满满,高声喊道:“陈哥!再来一份!”

沈惟一也依旧是他们三人中的老大,负责花银子,聊天时对他俩该赞赏赞赏,该批评批评。

陆靖辰啃累了,说:“还是清清活得自在,年纪轻轻开始养老,与心上人成亲,现在还有了孙孙,也太幸福了吧!”

大壮也道:“惟一是我们之中最后一个成亲的,谁知道他最先有孙孙,果然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沈惟一,你的福气还在后头呢。”

“少贫。”沈惟一加了羊蹄,给马上啃完的陆靖辰也续上一根,“小孩子太调皮了,跟魏鸣小时候一个样,但眼睛长得像我哥,我想打又舍不得。”

陆靖辰朝天翻了个白眼,无语道:“知道你孙孙像沛白哥哥了,你不用每次见面都炫耀一遍。”

难以想象若沛白哥哥是女子,还为沈惟一亲自孕育一个孩子,那沈惟一该有多疯!只怕是天上星星都得搬梯子去摘了来哄孩子开心。

沈惟一倒没想过孩子的事了,他哥又没有嫌弃他是男子不能生,那他就跟他哥好好过日子呗,哥哥身体越发不好,不知道还能陪他多久,他们要及时行乐,天天开开心心的。

吃好喝好,各自回家。

回得有点晚,哥哥正好要睡,但沈惟一今天遇见一个八卦,想说又不得不留着明天说。

翻来覆去睡不着,思来想去,推他哥胳膊,“不行哥!我还是得说,再不说都捂搜了,就不好听了。”

想来不说出来是睡不着了,沈沛白睁开困倦的眼道:“说吧,我听着。”

沈惟一道:“今日出门实在好运,我捡到了一个荷包,里面有好多好多碎钱,一大包呢,都能买一百只荷叶鸡吃,我想着送去官府让人认领太麻烦,就先问问周围有没有人掉钱,这一问还真就有人掉,好几个呢!”

沈沛白问:“然后呢?”

沈惟一道:“荷包就一个,肯定有人撒谎啊,我让他们描述荷包细节,一个也不对,全是想骗钱的!但我是谁啊?我是正义的化身,我肯定不能让真正的失主吃亏,我就吓唬他们谁敢说谎我就打谁,我把袖子一挽,佯装真要打人,然后他们全跑了!”

沈沛白笑出声来,“那真正的失主呢?没来吗?”

沈惟一接着道:“我还没说完呢。我在去官府的路上又把荷包翻出来看,越看越觉得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忽然想起先前给孙孙准备周岁礼时好像丢过一个荷包,然后我翻开里面一看,绣了只小鸟,还有个‘桉’字,这不就是我丢的那一个吗哈哈哈!哥你说好不好笑?”

沈沛白忍俊不禁道:“好笑。”

沈惟一眼睛逐渐变得好温柔,满满的爱意都从眼睛溢出。他往沈沛白身边挪了挪,本就靠得极近,肌肤相贴,还想更近,昂头献上一吻,有些傻气道:“哥你真好看。”

沈沛白接受赞美,枕沈惟一臂弯入睡,悄声道:“傻子。”

沈惟一三十二岁。

沈沛白提出去看望神医,沈惟一欣然应允。

途遇新匪抢劫,毫无防备,被抓。所有钱财都在沈沛白身上,新匪看出他们关系不一般,欲杀了他留沈惟一作小弟,情急之下沈惟一说:“我们已经和离了,此次就是要送他回他自己家,你们爱杀便杀,与我无关。”

土匪问沈沛白:“真和离了?”

沈沛白看沈惟一眼色,承认道:“嗯。和离了,之前日子白过了。”

干土匪这一行就得断情绝爱,既然他们已经和离,也可以不为难沈沛白,抢走了他身上所有银两,把他赶到山下。土匪对沈惟一说:“既然你已经不喜欢他,我们可以留他一条生路,只是他之后是生是死都与我们无关,我们只要钱,不要命。”

沈惟一顺从极了,连连点头,赞叹道:“早就想当土匪威风威风,没想到你们现在居然这么讲究,那我真是跟对人了。”

土匪骄傲地仰头,得意道:“那是,现在干我们这一行,都很讲究的。”

“是吗。”

沈惟一语气突然变得生冷,土匪回头,顷刻间脖子被什么东西缠住,空气渐渐消失,因为窒息浑身使不上劲,毫无反抗之力。

沈惟一一掌劈在土匪后脑将人打晕,再解决另外几个一同下山的土匪,土匪骂他:“你不讲究!”

“呸!”沈惟一一脚踹开离他最近之人,反手将趴地上的一个牢牢绑在树上,凶巴巴道,“跟你们还讲究!不打死你们都算好的!”

土匪道:“那你也不能不讲究!做我们这行的最忌讳背叛,你怎么能先假意顺从再背叛!”

沈惟一冷哼一声,道:“我在边境杀起人来眼都不眨,你要试试吗?”

边境?!

土匪慌了,“大侠饶命!英雄饶命!”

沈惟一将所有人都牢牢捆在树上,飞快跑至路边看他哥,幸好没出什么事。

悬着的心终于落地,沈惟一拿回银两,跟他哥去报官,清点马车物品并没有少,这才想起委屈。

“哥?和离??白过???”

沈惟一又气又委屈:“我是骗他们,怕伤害到你,可是你怎么也跟着说呢?还说的那么真,别说那土匪信了,我、我都要相信了!”

听都听不得,自己说都好难过,更何况是哥哥说。

沈沛白还没从被抢的混乱中放松下来,心有余悸,惴惴不安,听见沈惟一的话也是头疼,哭笑不得道:“那不是顺着你的话说嘛。”

那些土匪都是新匪,如今世道太平,丞相大人剿匪铁面无私,他们也不敢伤人性命,最多抢抢钱财,手脚功夫也没什么本事,方才沈惟一的眼神,分明是要沈沛白配合演戏,沈沛白虽然害怕,却也配合,现下安然无恙,沈惟一还来找事。

沈惟一还是觉得委屈:“可是,就算是假的,我听着也好难过。”

沈沛白道:“沈惟一。”

沈惟一抬眸:“嗯?”

沈沛白嫣然一笑,像是承诺:“我不会休了你,永远不会。”

沈惟一这才勉强道:“行的吧。”

沈惟一实在太好哄了,一句话就迷得他翘起嘴角,但他明白不能让哥哥觉得他太好哄,只能压抑嘴角,循循善诱道:“那哥你说,下辈子还得娶我。”

沈沛白说:“下辈子那么远,能不能遇到还不一定呢。”

沈惟一急了:“肯定能遇到,你先说呀哥!下辈子我们还会是夫妻,你还喜欢我!”

沈沛白不好意思道:“我喜欢沈惟一,生生世世。”

“这才对嘛。”沈惟一大大方方道,“我也得说,我也喜欢哥,生生世世。”

拜访过神医,神医身体很好,但告知他们附近村落缺位教书先生。

沈沛白听懂了神医意思,与沈惟一一同前往,留下授课,在找到新的教书先生前不会离开,算是报答神医治好沈惟一的恩情。

这是在乡野村落建的学堂,都是因战乱流离失所的小孩子,沈惟一教着教着就会带他们玩,无奈,沈沛白只好自己教,教一些简单的字和算术。

他教的时候沈惟一也会听,搬一张大一点的书案坐在最后一排的角落,后来沈沛白发现有几个小孩子经常往后面看,就把沈惟一换到第一排。这下好了,全都听得认认真真,因为沈惟一很认真,他们要向沈惟一学习。

这边吃食与清州大相径庭,沈惟一在边境待过几年,对吃食早已习惯,饿的时候树皮都能啃,更别说能吃的,但沈沛白实在吃不惯,吃着自己的,好几次好奇沈惟一的稍微看起来不那么奇怪的食物,尝试几次都难以下咽,沈惟一哈哈大笑,笑完重新拟明日要吃的饭菜。

村子穷,为了不挨饿,村民们什么都吃,为了感谢教书先生教他们孩子识字,也会送些奇奇怪怪的东西给他们,但有些实在太奇怪的沈沛白根本不敢尝。沈惟一倒是敢尝,可是哥哥不敢尝试,他就忍着也不尝,不然怕他哥嫌弃他嘴巴不给亲了。

沈沛白教书很辛苦,要提前准备,要检查孩子识字情况,还得给落下的孩子单独补习。每天早上快到饭点时沈惟一会先出去,不多时到午饭时间,会和沈沛白一起吃饭。他的厨艺相当不错,以至于很多小孩子也想吃,第一天沈惟一还很洋洋得意说:“这是我哥的,你们吃你们自己的去。”

后来发现小孩子实在很馋他的手艺,遂支了大锅一起煮,但会偷偷把最好的留给哥哥。昨儿下午去溪里捞虾捞到两只,沈惟一偷偷给哥哥加餐,大勺子舀起来一只给哥哥,剩下一只自己吃。离讲桌最近的孩子大抵是闻到香味儿,抬头看了看,沈惟一余光瞥见,便把剩下那只虾给了小朋友,小声笑道:“快吃,别让其他人看见。”

村落生活有很多不便,他们坚持了三个月,沈沛白也在这里过了自己四十二岁生辰,饭菜简单,但已经是沈惟一竭力找到的最好食材,就连饭桌上唯一一条小鱼都是去溪里捞了三天才捞到这么一小只,特意留着哥哥生辰日煮。

第四个月,终于等来正经的教书先生,正好近年底,他们该回家。

回途偶遇流水席,老旧的木头上贴有“喜”字,沈惟一心血来潮想蹭饭,跟沈沛白说:“哥,咱们来时刚好经过玉器铺子,折回去买个礼带着去蹭饭怎么样?”

沈沛白说:“好。”

沈惟一推着沈沛白去送了礼,随了礼金,这里的村落太贫穷,他们两个随的礼太过贵重,加上气质不凡,一看就是大户人家,收礼的人连忙去通知主家,而沈惟一已经推着沈沛白进了小院子,堂而皇之坐下等着开饭。

许是衣着一看就与身边人不同,主家得了消息一眼便在人群里锁定他们两个,特意寻来,先拱手行礼,按照礼金上的名字很客气问:“二位可是留‘清州沈懿’的客人?”

沈沛白颔首回礼,又露出一贯温和礼貌的笑,客气回:“正是在下。”

主家担心他们是走错人家,为避免误事,满脸笑脸,随和解释道:“是这样的,今日除了我们家有喜事,邻村也有一户人家娶亲,二位若是走错,礼金可以退回去,这会儿先坐下吃饭,来者是客,吃好再去那户人家也完全来得及。”

沈沛白解释道:“我们没有走错,只是恰好路过,遇见喜事想来蹭顿饭吃讨个喜庆,礼金只是小小心意,家主莫嫌弃。”

主家忙道:“怎会怎会,二位莫嫌弃我们乡野的吃食差才是,快请上座。”

沈沛白婉拒上座,他们坐哪儿都行,家主肯让他们蹭饭已是感激不尽,有人招待他俩反而别扭。

主家感到为难,仿佛觉得怠慢了他们二人。

沈惟一笑道:“饭菜上桌我们自不会客气,您先忙去吧,不必招待我们。”

主家只得道:“招待不周还请见谅。”

在门口时人声太嘈杂,沈沛白不知道沈惟一留的是他名,这会儿问:“是你要蹭饭,怎么不留自己名?”

沈惟一笑脸盈盈道:“我们家不是哥做主吗。”

沈沛白哑笑:“风光都让我占了。”

沈惟一兀自得意:“我乐意。”

他俩选的礼在清州不算什么,到了村子,许多人家一辈子没见过这么重的礼,一瞬间消息传遍整个小院儿,不时投来羡慕之意。

上了饭菜,沈沛白没吃过流水席,不知道怎么动筷,沈惟一在旁边教他:“等最年长那位长辈动了筷,咱们就能吃了。”

主家要从最边上一桌一桌道谢,无不是感谢大驾光临,吃好喝好,新郎和新娘一起发喜糖,每个人都有。

年长那位长辈说:“老朽跟新郎一个村子的,从小看着他长大,主家未到,我先替主家感谢各位远道而来参加二狗婚宴的客人,薄酒小菜勿嫌弃,这杯酒我先敬各位客人。”

众人举杯。酒很辛辣,想来也买不起好酒,但很诚意。

许是主家打过招呼,喝过酒老者笑着朝沈沛白请道:“贵客请先动筷。”

其实不用沈惟一教沈沛白也知道该老者先动,一番推辞后,老者用干净筷子碰离自己最近的一道菜,挑一点边角料到自己碗中,道:“各位请动筷,千万别客气,吃饱喝足最重要。”

沈惟一给沈沛白解释:“这样的村落一般家境贫寒,好酒好菜都是留着招待客人的,跟主家有点关系的都会帮忙招待客人,客人吃饱喝足最重要。”

都是曲千秋跟他唠嗑时告诉他的,他还记得。

“呐,哥,没吃过野菜吧,这个可好吃了,尝尝。”乡野野菜多,养活好多村民,沈惟一吃过不少野菜,知晓什么野菜好吃,给他哥夹了一筷子,“我刚去边境的时候,环境着实困难,一开始还有野菜,后来野菜都挖不到,我甚至怀疑我不是被敌人杀死的,而是被饿死的。半个月后听说有人支援好多吃的,我们整个军营都是靠那位善人养活。”

沈沛白一阵后怕,当初那批粮草已经很快发走了,但路途遥远,路还不好走,他多方打听,才收到消息称那批粮去了凉明边境,粮草去得慢,没想到晚到半个月。

幸好,沈惟一还活着。

野菜煮汤别有一番风味,没有油,吃不太习惯,但看沈惟一很习惯的样子,越看越心酸。

沈惟一继续给他加菜,“鱼,他们这做法跟咱家不一样,小河里逮的,哥尝尝。”

“你别给我弄鱼了,给大家留点。”沈沛白知道,像这样的村落很多人一辈子没吃过肉。

沈惟一道:“知道知道,哥尝尝味儿嘛。”

这时主家一桌桌打招呼,到了这里,仍旧笑脸盈盈,对每位客人都坦诚有礼,说着招待不周请海涵之类的话,新人们从老者开始,顺位散发喜糖,沈惟一双手接过喜糖,开心道:“谢谢,祝新郎新娘永结同心,白头偕老。”

“谢谢。”沈沛白也双手接过,说着吉祥话,“祝琴瑟和鸣,长相守。”

新人们笑着收下祝福,不断的谢谢,不断地继续和下一桌客人寒暄散糖。

同席的人聊家常,老者问离自己最近的沈沛白:“公子可有成家?”

沈沛白视线落在正低头吃野菜的沈惟一身上,毫不避讳,神色温柔:“已有家室,成亲好些年了。”

闻言沈惟一抬头,笑容璀璨道:“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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