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惚间,他看见十一二岁的自己,撑着下巴,明面上什么也没说。
但是忍不住涣散的眸光,总是走神的视线,和小孩儿安静藏在一个地方放空的情绪,他面相稚嫩。
那时候只会在别人问“跑吗”的时候,慌乱的跟着人走。
然后一跑,就把心丢在了相隔数万公里外的地方丢了那么久。
——我把场子给你找回来了。
——所以,别难过了。
他小时候以为扛过去就会好,经历多了会好,学习接受会好。
可是不好。
一点都不好。
没关系。
两年后的你已经可以帮你把场子找回来了。
缓慢的,那些漫画线条开始沿着边框碎裂,一点…又一点。
慢慢的。
色彩,光影,形状……幸村抬手遮了遮窗外落进来的光。
挺好的。
都挺好的。
……
“唷,状态挺好的啊。”
黑色短发的青年手里提着箱水果进来时,幸村正抱着画集看画页,巨大的画册占据了他盘起来的腿。
幸村抬头望过去,青年桀骜的眉眼望过来,轻蹙的眉宇在看见他状态的那一刻缓缓放松。
然后又是那副不着调的模样,佐藤笑道,“我还以为你会背着偷偷哭鼻子。”
在佐藤国三时和他打比赛时就这样觉得。
小孩儿安静站在球场上,任人骂着也不反驳,自以为很坚强,却感觉一碰就要碎掉了。
现在倒是好多了的模样。
幸村瞥了他一眼,“给我带什么好吃的了?”
“路上买了两斤樱桃……”
佐藤沉默了半晌,吐槽道,“你知道有多贵吗?”
说着,他把手里的礼盒丢过来,似乎有些不愿意再看见的模样。
“……你怎么不买一盒意思意思就行了?”幸村摸了摸,难怪看起来占体那么大,他买了三盒过来。
“这不是想着给你点排面。”
三连霸什么的。
佐藤理所应当道,然后盘腿在他旁边坐下,“谁给你铺地毯,还挺舒服的。”
“住太久了,想不起来哪天铺的了。”
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聊着的时候,病房门突兀的又被敲响,幸村和佐藤对视了一眼。
就看见进来的两个身形高挑的青年笑盈盈的走进来。
前面一个明显愣了一下,“佐藤?”
“……坂本?”
两个人高中都在东京上学,本来不怎么熟的,后来也熟悉了。
“前辈?”
幸村仰头看过来。
来的是坂本前辈和御河前辈。
“唷,来巧了吗这不是。”坂本笑眯眯的,“他带什么好吃的了?”
“带了樱桃……”
“呼——那还好还好。”坂本自来熟的坐下并招呼身后人坐下,“没带一样的。”
“有椅子……”
幸村说着,两个前辈已经坐在了地毯上。
“怎么还没出院啊?”
“过两天就出院了,在等最后一次的检查报告。”
几个同校的大男生,气氛很快就能热起来。
幸村被围着问了堆问题,又听他们插科打诨,气氛自在又舒适。
然后他才知道全国大赛来了很多人其实,随口提过一句然后又被翻篇。
几个人东扯西扯着。
病房门前。
余贵垂眸翻着病案本,看着站在病房门前枯草似发色的人安静伫立在那儿,他手里拿着小型的拍立得。
余贵眯着眸子看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这人叫,“浅井?”
浅井被人吓了一跳,有些局促不安的望过来,然后小心翼翼解释道,“我不是记者……”
最近应该有很多记者要访问里面的人,不过都被挡下了。
“我知道啊,大摄影师。”
余贵若有所思的看着他。
浅井被这个称呼吓了一跳,最后笑着摇头,“你是他的主治医师吗?”
“嗯。”
“能帮我把这个拿给他吗?”
余贵接过来,是张照片。
“他很多年前就是这样的,很好看。”浅井解释了句,似乎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向病房里看去。
坐着的少年似乎若有所思的望过来。
玻璃的间隔里,浅井看着他对自己笑了一下。
就这么一瞬间。
很多年前那个第一次站在Jr大赛镜头前,眉眼稚嫩却足够骄傲自信的小孩儿。
仿佛归位了一样。
浅井忍不住愣了一会儿,然后挠了挠头又缓步离开。
余贵倒是若有所思看着手里拍立得印出来的相纸。
独特朦胧的画质感里。
他坐在光里,腿上摊开着近乎占据全腿的画册。
余贵想,他应该挺喜欢这小孩儿的。
拍立得的画质……
却拍出了光影都小心落在他身上的虚妄感。
挺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