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那场让他一度惶恐…让他往最坏方向里猜测的手术,就这样悄无声息的戛然而止。
幸村听不懂。
听不懂美国西海岸的小型风暴…误机,也不想去听懂他目前的身体状况。
他跑出去了。
他在没有人看护的时候,第一次往外跑了出去。
黑色的伞,遮掩的发,赤着脚在水洼里行走。
没有目的,没有方向。
他平淡的路遇过在雨里沉默的众人,逆向而行。
他是想顺着人群走的…可他怎么走,怎么跟不上前面人的步子。
过红绿灯时会被落下。
想跨过街道时发现四处无路。
他极力的想平缓着自己的情绪,极力的不去想。
时间线不可错乱。
这几个字代表了什么,又是什么意思。
怎么就…突然走不动路了呢。
——“余贵桑…你说,一个漫画家,在画下第一帧画面的时候,他以后的结局是不是都注定好了啊。”
哦,你看啊。
在他日日夜夜惶恐不安的时候,在他极力的想在这场手术前思考着怎么抬起手。
要去写五十二封情书的时候。
祂说…
时间线不可错乱。
麻药袭来时,那双鸢紫色的眸子就那样静静看着天花板上白炽的灯光。
似乎是怕他没有听见。
祂又重复了一遍。
雨水有点沉……他没有挑个好日子出来。
肯定狼狈透了。
幸村垂眸看着自己踩进水坑里的脚,他混在一片混乱中,在他抬起时,又带出水珠。
他仿佛泄气一般。
又沉沉把脚踩进去。
他是在那时候遇见的迹部。
大少爷,姿态随意又雍雅的坐在那儿,身侧是低声笑着和他在说些什么的忍足。
透明的玻璃窗,幸村有些累了,他松散的垂脚裤洇了水迹,带着水痕,他没进去,他在门外的长椅上静静坐着。
那时候他皮肤方才泛红,头发也有些褪色,余贵说是药物反应。
他却觉得。
那道声音总想在他身上留下些什么,瞩目的,告诉着说,别去反抗。
他坐在那儿,垂着头,像是茫途的旅人不知归家的方向,沉默的和外界都划开距离。
迹部就是在那时候看见的他。
他一开始并没有注意,还是忍足支着下巴含笑道,“你看那人,熟悉吗?”
迹部皱眉看他。
然后顺着他的方向看去。
他的角度,看见少年的半张苍白的脸,眼尾那一片泛着异样的红,他第一眼是没认出来的。
球场上的幸村精市意气风发,睥睨众人。作为立海大网球部部长与人交谈时总是带着三分笑意,温和又疏离。
他曾和他交谈过,锋芒毕露的少年眉目间虽有温和却是遮掩不住的骄傲,那张嘴半分不饶人。
思及此,迹部蹙眉,而现在,那个坐在长椅上的人,姿态随散的坐着,披着宽衫,低垂着头,露出的脸苍白至极,眉目间带着磨难过后的疏离,脖颈纤细又脆弱。
他把伞放在一侧。
任由飘来的雨滴渗透自己的衣衫。
幸村垂着眸子,不知在思索什么,他感受着雨水打落在脚背,任由裤管的浸湿加深。
飘来的细雨落在每一处。
只是……寒凉突然消退,似有热源靠近,幸村僵至的眼珠动了动。
他的视线里,多了双名贵的皮鞋。
他不想抬头。
“Yukimura。”在雨幕里,清越的嗓音在他耳边响起。
幸村恍惚的抬头。
迹部近了看才发现,他瘦的比他远处看的还要厉害,脖颈细长又脆弱,血管在一侧映照。
“迹部?”
幸村嗓音带着轻哑。
他好像陷入了一个惘然的困境,他呆在这个四方的地方,举目望去,竟找不到出路。
迹部眸底印着他此时的模样。
像只没人要的…落水小狗。
――
室内。
幸村蜷缩在软沙里,他垂着眸子,他似乎是知道这样有些失礼。
可他头很疼,呼吸轻又缓,四肢仿佛瘫软一般。
迹部似乎在说些什么。
他听不清。
他低声咳嗽,眼尾周围的红更显妖异。
有人递过来毛巾,可他没有力气去拿。
“幸村君?”
忽而间,一张脸靠近,深紫色的碎发佛落着他的脸面。
“你在说什么?”
“麻烦了,我待一会儿就走。”他的嗓音很轻,像他的呼吸一样轻。
“本大爷在问你,你怎么成现在这样了?!”
迹部皱眉看着他,不爽的提了提音量。
幸村这回听清了,他笑,“医院有些闷,想出来走走。”
迹部蹙眉,似是不满意这个回答。
神奈川距离东京并不算太远,总归隔着距离,两人只算是遇见颔首的交情,连电话号码都未曾交换过。
这段不远的距离,没了网球的羁绊,消息也相当的闭塞,他只隐隐听过,立海大的部长缺席了一段时间。
再次见面,未曾想过是这般境地。
那个球场上肆意风发球场下温和疏离的少年,生了场大病,近乎将他的棱角打磨到圆滑。
他眉眼间的温和似是少了那份独属于少年的意气风发,添加的平淡不该是这个年纪该有的随散。
“你生病了?”迹部坦声问道。
“啊……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