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是从当地官府借用的马儿,她并不敢拼命使唤。可寻人没有时间休息,有时候,查到线索,她是一刻钟也不敢耽误。所幸,这匹马儿从未掉过链子,即便被打断了休息,也会竭力载着她一路奔驰。
当然,她是修行者,御风而行,完全可以不必依赖马儿。只是,长时间使用御风术会大量消耗灵力,很有可能在面对穷凶极恶的人贩子时,不能得心应手地对付——切莫小看人贩子!对于已成气候的人口贩卖黑色链,每个转运点都可能盘踞着数个凶悍的打手。
三日后。
云端一路追索,在一个岔路口耽误了大半日,又折返回来,终于,在一处溪水旁有了发现。
有人洗漱的痕迹。
有残羹弃渣。
最重要的是,有一只小孩子的鞋。
“公子,有人靠近!”
远处传来几声长长短短的啾啾声,一旁的侍从一边凝神细听,一边飞快地低声禀报,“年轻女子,独身,驾马,背剑,或许是江湖人。”
半晌,见自家主上还在笃悠悠地逗弄着,不免语气有点着急:“公子,可否要——”
“一个独身女人,也值得你惊吓若斯?”始终背对着侍从的黑麾男子终于放下了手中的果子,懒洋洋地捻了捻白细的指尖,“二凤,你越活越没出息啦!”
于主上的调笑,侍从恍若未闻。在他心里,主上的安危是第一要紧,再小的松懈都绝不应存在。当然,他并不怀疑主上的能力。可若是沦落到需要主上亲自动手,那他们这些侍从,就都可以去死一死了。
“主上……”二凤将将张开嘴,就被黑麾男子打断了。
“大路朝天,各走一边。这路,还不是我的,我又怎么能拦着不让旁人走呢?况且,就算是我的,我也没道理不让旁人走。”他幽幽叹口气,似乎对属下的死脑筋很不满意,“路,修好了,就是给人走的。走着走着,钱——就来了。”
说话间,啾啾声愈发急促。二凤将主上不再理睬自己,只得站起来走向另一边,撮腮卷舌,引颈回应。
“公子,我饿了。”忽然,从黑麾男子怀里,传出细细弱弱的奶音。
男子瞅着看似坐在自己怀里,其实只是盘着小腿规规矩矩坐在地上的幼童,忽然一笑,扬声道:“二凤,饿了,吃饭!”
“欤——”云端拉住缰绳。马儿渐渐收起脚步,慢了下来。
云端侧首,面无表情地观察着树下分坐而食的数人。
靠近大火堆的,是三个壮硕男子,虽布衣打扮,可薄薄的衣衫遮不住遒劲的腱子肉。半卷起的衣袖下,手臂粗壮有力,肌肉鼓勃。
小火堆旁,是两个二十出头的年轻男子,侍从打扮,眉清目秀。其中一人正在往铫里加水,另一人则在准备食盘里的吃食。
而在几步外的另一棵树下,一位身披黑色大麾的男子将手中的油纸包递给脚边的男童,笑眯眯的模样,似乎正在说什么有趣的事情。
男童!
云端眼眸一缩,紧紧盯着那个举起双手去接油纸包的男童。
她轻轻拍了拍马颈,马儿停下脚步。
“各位大哥,可有吃食分让一点儿?我可以花钱买。”云端目不转睛地盯着男童手中的油纸包,颈部微动,似乎在咽口水。
捧着饭碗的三名壮硕男子恍若未闻。正在准备吃食的年轻男子微微抬头,望了一眼黑麾男子。
而黑麾男子却只顾着面前的男童,并无反应。
云端轻轻一跃,跳下马背,松开缰绳,走向黑麾男子。
“大哥,随便什么吃食都行。我已经整整一日没吃没喝了,实在撑不住了,还请大哥莫要笑话,帮个忙罢!”
她一边说,一边步步靠近黑麾男子。
围坐大火堆的壮硕男子,悄无声息地抬手摸向脚边。小火堆旁的年轻男子也慢慢直起腰身。
云端却似乎毫无觉察,眼里只有男童手中的油纸包,嘴里依旧不停:“大哥,我看你这里吃食不少,分一点儿呗!出门在外,都不容易,照顾一下嘛!我不白吃——”
“好啊!”忽然,黑麾男子抬起头,冲着云端扬眉轻笑,“既然相逢,便是有缘,一点吃食,不算什么。”